民营企业家与党国政治

自8.19全国思想宣传工作会议，中共官员与官媒就大谈“要强化阵地意识”，“要敢于亮剑，不当所谓的‘开明绅士’”，要“旗帜鲜明、理直气壮地进行反击”。习近平本人也说：“一个政权的瓦解往往是从思想领域开始的，……思想防线一旦被攻破了，其他防线很难守住。”“有一小撮反动知识分子，利用互联网，对党的领导、社会主义制度、国家政权造谣、攻击、污蔑，一定要严肃打击。”

很快，中共“亮剑”就见真章了。第一批中剑倒下的“反动知识分子”竟然是“儒商”——具有人文情怀和社会责任感的民营企业家、投资家。

著名大V,互联网投资人薛蛮子对投资演艺界具有导向作用
8月23日，薛蛮子因“嫖娼”被抓；9月2日，北京警方对他实行刑事拘留，罪名是“涉嫌聚众淫乱”；薛蛮子是因为网络大V（有粉丝1200多万）身份而被抓，官方并不讳言。9月15日，据媒体报道，“记者从北京市公安局了解到，在薛必群被警方控制以来，警方不断接到网民举报，称薛涉嫌网络违法犯罪。对此，负责此次打击网络有组织违法犯罪活动专项行动的公安部副部长、北京市公安局局长傅政华表示，北京警方正对其网上违法行为开展调查。”。
薛蛮子又名薛必群，1953年生，现为美籍华人，是著名国际投资人、企业家，拥有数个国际互联网和通信企业，担任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公司UTSTARCOM的副主席，并担任亚洲最大的光纤光缆公司Asia Pacific Wire and Cable Company及8848（www.8848.com）、美商网（www.MeetChina.com）、中华学习网（www.ChinaEdu.net）等国际知名企业董事长。他投资过的项目包括PCPOP、“汽车之家”、“雪球财经”以及“华艺百创”等公司，被奇虎360董事长周鸿祎称为“中国天使投资第一人”。薛蛮子是有名的微博“劳模”，平均每天发帖80余条，多的时候一天发帖数百条，有原创，但绝大部分是转载。著名公益人邓飞有一条微博谈薛蛮子：“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但2011年初，我发起微博打拐的时候，他写了一篇文章，呼吁打拐。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价值——他带动投资界演艺界等阶层参与社会运动，形成中国多阶层大规模聚焦联合，以前他们对社会民生少有关切。……我们不能也不会去掉他的名字，更要铭记和感恩他的贡献和价值。”薛蛮子转发的微博，多数对中共持批评的态度。他的微博言论，对上述的若干上流社会阶层，具有明显的导向作用。
王功权是成功的网络企业家，也是民权活动家

9月13日，现在网络上已经称为“黑色星期五”。中午，王功权被二十余名警察带走，名曰“拘传”，同时被抄家，抄走电脑等物品。晚上传出消息，王功权因涉嫌“聚众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罪”被“刑事拘留”。

王功权，1961年生，中国著名企业家、投资人。他在1980年代任职于中共吉林省委宣传部企业宣传处，六四后被拘押半年，1991年与冯仑、潘石屹、易小迪、王启富、刘军在海南省创立万通公司，曾任万通实业集团董事局副主席、总裁兼美国万通公司董事长。万通分家后，他先后进入IDG和鼎晖投资，主导投资了奇虎360、学大教育、框架传媒、易趣网、3721、弘成科技、金融界、创联万网、汉庭连锁、展讯、亚信等项目。王功权近年来不仅利用网络和各种机会发言，而且积极参与公民维权活动。著名女企业家王瑛评价说：“功权是一个经历了过往20年自谋生存，艰苦创业，获得了社会认可的成功，还可以坦然宣称自己是清白干净的人，宁肯不做生意，放弃利益，也不愿意泥沼里打滚儿的人；一个公然宣称即使触犯了法律也只愿意承担惩戒，而不愿意以此与任何人做任何交换的人。……功权在公民运动一线坚守数年，他知道他的选择有多么艰难，每一点点成效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与同样时间和精力投入做生意、谋发展的收获相比是多么的悬殊”。

为什么中共这一轮“严打”会首先选择“儒商”？这里面大有文章。

新政权强权高压迫使民营企业归顺

1990年代后期，出现了一个新概念，叫做“精英联盟”，就是权力精英、资本精英、知识精英的联盟。民营企业家如果不参与“权钱勾结”、“权钱交易”，就很难生存下去。像王功权这样多年来洁身自好，出污泥而不染的资本精英，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进入新世纪，尤其是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情况出现了变化。国有企业强势反弹，非国有企业受到挤压，日益处于边缘化的地位。由此，民营企业家阶层也出现了政治上的分化。这个趋势到今年6月的“柳王之争”，达到了高潮。

柳是柳传志，曾任联想控股有限公司总裁、联想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2011年退休，是中国民营企业界“教父级”的人物。王是王瑛，曾任广州金同投资管理公司总经理、中社网信息产业有限公司总裁、北京邦盛投资有限公司总裁、巨龙信息技术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上市公司深圳市太光电信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新奥集团总裁，也曾参与创办“世纪中国”网站，并担任《东方》杂志社社长3年，现在处于半退休状态，任北京中恒聚信投资基金公司董事长，也可谓中国民营企业界的一位“大姐大”。2013年6月，柳传志在企业家团体“正和岛”的一次会议上说：“从现在起我们要在商言商，以后的聚会我们只讲商业不谈政治，在当前的政经环境下做好商业是我们的本分。”几天后，王瑛发出了“退岛”帖：“我不属于不谈政治的企业家，也不相信中国企业家跪下就可以活下去。我的态度在社会上是公开的。为了不牵连正和岛，我正式宣布退出正和岛。”她又说：“改革开放以来，因为政治表达而被处罚的企业家有几个？因为和权力勾结而获罪的企业家又有多少？为什么大家对前者噤若寒蝉，但对后者前仆后继？”´

“柳王之争”加速了民营企业家的政治分化，有代表性的企业家纷纷选边站队。阿里巴巴集团创始人、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中国雅虎董事局主席马云站在柳传志一边，万科企业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现任集团董事会主席王石，华远集团原总裁、现任华远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任志强站在王瑛一边。中共当局焦虑地注视着这个发展。

此轮“亮剑”既是严惩政治表达，也是切断公民运动的财力支持

不讳言参与政治的民营企业家分为两类：一类人以薛蛮子为代表，“君子动口不动手”，主要以言论方式批评中共；一类人以王功权为代表，“君子动口也动手”，不仅在言论上批评中共，也以实际行动参与公民维权——要求教育平等权，要求官员财产公示，等等。当局对薛王二人下手，说明他们将其视为“反动知识分子”中最危险的人物。一则他们是杰出成功人士，对社会各界有广泛的影响力和动员力；二则他们是有钱人士，有条件有可能为公民维权活动提供资金支持。

如今，中国经济面临严重的挑战，如何激活经济，再造中国经济发展的第二春，成为新领导人的当务之急，不仅关系到中国的发展，社会的稳定，也关系到新领导人的地位的稳固。这是近来一些列具有自由导向、强化民企作用的经济措施出台的重要背景。而在此时，如此粗暴打压具有民间企业人士，必将严重伤及企业人士的信心，搞不好会加速资金外逃，对中国经济造成严重后果。这可能就是当政者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后果。

但是，只要当局选择了对公民社会“亮剑”这条路，就必然进入恶性循环——越是打压民营企业家，越是加速民营企业家的离心离德。这是一条死胡同，一条不归路。

作者：陈子明

责编：达扬

作者简介：陈子明，1952年生人，毕业于北京化工学院和中国科技大学研究生院，中国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民主运动的积极参与者。曾任中国社科院哲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民办北京社会经济科学研究所所长，《经济学周报》总经理。多次因参与民主运动系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