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反納粹鬥士到紅色獨裁者
2012年8月24日(德國之聲中文網)"施普林格出版社關注我的生日。在《圖片報》上登了滿滿一版,不,兩版關於我的消息。他們以為自己是勝利者。一個多麼原始的社會啊。"這是前東德領袖昂納克1992年8月在監獄裡說的話。兩年後,他就去世了。
昂納克是20世紀的人物:他經歷了德國在這段歷史時期中所有的政治變革,最後也成為了塑造變革的關鍵人物之一。他於1912年8月25日在德國薩爾地區的諾因基興(Neunkirchen)出生,父親是一名礦工。當時統治德國的還是威廉二世皇帝。六年後,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二十年代,昂納克曾經是一名屋頂工人,在父親的影響下加入共產黨。1930年,他成為了該黨在薩爾地區主要負責人,獲得了去莫斯科留學一年的機會。
反抗希特勒
希特勒1933年上台後,在全德國範圍內禁止共產黨。而昂納克也由此開始了被短期拘捕後逃到國外的歷程。但他仍然不顧危險多次回到德國,繼續秘密從事宣傳共產主義的行動。1935年12月,蓋世太保發現了他的地下活動,並於1937年以"陰謀叛國罪",將其判以10年徒刑。
1945年3月6日,他成功地從一隻建築隊中逃出,藏身於柏林,直到戰爭結束後加入了史達林的鐵桿支持者瓦爾特‧烏布利希(Walter Ulbricht)的隊伍。後者當時剛剛結束流亡莫斯科的生活,返回東部德國。1949年,烏布利希在蘇聯佔領區內成立了民主德國,並成為其第一任領袖。
瘋狂的婚姻史
就在領袖烏布利希成為道德標準的同時,他的愛將昂納克卻完全沉浸在瘋狂的愛情中,作為共青團主席,他剛結婚不久後就與共青團另一名22歲的女幹部瑪戈特‧法伊斯特(Margot Feist)墜入愛河,並生得一子。1952年夏天,昂納克同志"瘋狂的婚姻史"也觸動了東德最高領袖機構--政治局。一直到1955年,昂納克才和他的前妻正式離婚,並和瑪戈特結成連理。後者於1963年至1989年期間一直擔任東德"人民教育部"部長。
儘管有老一代共產黨員批評昂納克有作風問題,但他還是在新成立的"社會統一黨"中平步青雲,於1958年成為政治局安全問題總書記。也是東德政府中繼烏布利希後的第二把手。1961年,他接過了修建柏林牆的委任,直到他去世時,還認為柏林牆是"平息世界緊張局勢的"一堵"反法西斯之牆"。
布蘭特因昂納克的特務而倒台
1971年5月3日,昂納克從烏布利希手中接過了統治東德的大權。在一番考慮後,和時任西德總理的布蘭特(Willy Brandt)在政治上開始相互接近。並使得東西兩德於1972年簽署了"基本協議",讓西德民眾能夠更方便的進入東德。但兩年後,布蘭特從自己的總理府中找出了東德特務紀堯姆(Günter Guillaume),這也使他最終倒台。後來,布蘭特再也沒有原諒過昂納克走的這步棋。
但東西德的關係並沒有受此影響。布蘭特的後繼者施密特(Helmut Schmidt)以及柯爾(Helmut Kohl)都繼續奉行政治上接近東德的政策。這其中的高潮要數昂納克1987年訪問波昂,這也意味著柯爾其實已經承認了兩個德國的合法地位。
檸檬汁:昂納克其人
不久前,從警衛員海爾措格(Lothar Herzog)口中我們才知道,昂納克慣自己的可卡犬已經到了極致,每天早上自己給它弄檸檬汁喝。而且,他喜歡雀巢咖啡,而且還喜歡和妻子瑪戈特喝西方國家的啤酒,抽HB牌的香煙。所有的這些消費品,都是東德民眾可望而不可及的。曾經擔任巴伐利亞州州長的施特勞斯(Franz-Josef Strauß)從1983年開始就頻繁的和昂納克進行接觸,覺得他完全不像人們說的那樣干癟無趣,而是一個非常能說會道的人。
而正當施特勞斯1987年感嘆前來拜訪的昂納克"曾經不止一次的被感動"時,還沒有人會想像這種感動會對歷史變遷產生怎樣的影響:昂納克的波昂之行沒有讓德意志民主德國作為獨立國家更為固定,而是為了其最後的消失埋下了伏筆。德國前任總統魏茨澤克(Weizsäcker)指出:"事實上,昂納克的波昂之行沒有深化兩國並存的制度,而是更為加深了德國統一的思想。"因為波昂之行也使得數百萬東德民眾申請進入西德。來自德國耶拿的瓦根克內西特(Sahra Wagenknecht)如今是德國聯邦議會左翼黨團副主席,她1992年的時候還批評昂納克"過於自由化",而正是這種自由化思想後來成為了東德覆滅的推動因素。
"誰來的晚。。。。。。"
但當時的世界早已經進入了東歐巨變的歷史階段,蘇聯新上任的領導人戈爾巴喬夫從1986年開始就啟動了這一進程。俄羅斯外交官法林(Valentin Falin)回憶說:就在許多像波蘭或匈牙利這樣的東歐國家意識到,戈爾巴喬夫的改革能讓它們從蘇聯獨立出來,賦予公民更多的個人自由時,昂納克卻宣稱:"將要苦苦支撐到底"。就在昂納克大張旗鼓慶祝德意志民主共和國成立40周年時,有超過兩萬名東德人民從東部逃到西部。其中包括6000名於1989年從西德駐布拉格大使館進入的民眾。
所以後來就有了戈爾巴喬夫於1989年10月7日拜訪東柏林時那句經典的"誰來的晚,就要接受命運的處罰"。昂納克當時已經做好了和自己的人民展開血戰的準備。當時布蘭特聽到這個消息後不得不無奈的搖頭,他在回憶錄中寫道,昂納克已經向人民軍(NVA)簽署了行動許可,而且軍隊已經開槍。當時已經有坦克進入德勒斯登市。
最後,昂納克還是得感謝他當時的政治局,沒有讓他以殘忍劊子手的形象被寫入史冊。因為,他的"同志們"拒絕執行命令,並於10月18日將他撤職。1991年三月,他逃往莫斯科,但卻又被莫斯科政府重新引渡回德國,為他下達的德國境內開火令接受法庭的審判。
"就要接受命運的處罰"
在痛苦中,昂納克發現,漸入晚年的他被關在柏林的一所監獄中,而這所監獄正是他年輕時反抗納粹時被關押的那所監獄。他又把自己看作為受害者,並抱怨說:"怎麼能昨天還是國賓,今天就淪為囚徒了呢?"由於他得了不治之症,所以司法機關於1993年停止了對他的審訊,並允許他前往智利,與已經逃至那裡的妻子和女兒團聚。昂納克於1994年5月29日在智利首都聖地亞哥停止了呼吸。
昂納克的一生充滿悲劇色彩。這位曾經反抗獨裁的鬥士到死都沒有意識到,他自己從"一個好黨員"漸漸成為了一名獨裁者的轉變過程。
作者:Tom Goeller 編譯:任琛
責編:李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