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馆人员,赶快下楼做核酸了!”
2022年12月3日(德国之声中文网)11月30日,气温介乎5至8摄氏度之间,晚上七点的法兰克福早已夜幕低垂。几个年轻人站在Stresemannallee和Kennedyallee的十字路口用手机查看地图。
“应该在那边吧,”其中一个说道,“在领事馆对面”。一个男生提着袋子,里面装着蜡烛和鲜花;还有一瓶可乐,是给自己路上喝的。“如果喊疆独这类的口号,我可不会跟着喊,”他说。
“头七”
当天是“11·24”乌鲁木齐火灾事故后的第七天,即“头七”。有人发起了一场烛光悼念活动。组织者Y尽管以前就对维吾尔人的遭遇抱有同情,但这次感到有必要站出来发声,不是由于狭隘的民族、地区情感,而是被上海乌鲁木齐中路的悼念活动心理破防,被上海年轻人们的行为感动了。
上海和新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文革时,很多上海的知青到新疆支边,在那生育,在那变老。这次乌鲁木齐大火,上海人首先站出来帮新疆人说话,清华北大的学生也都站起来了。看到上海举白纸抗议运动视频的那一刻,Y就决定自己也要做点什么。“连国内的人都站起来了,我还怕什么?这次没有什么可忌讳的了。”第二天,Y将一些标语写在防护服上,挂到了自己经营的餐厅前。由于是第一次组织活动,Y花了一天时间上网搜索相关信息,并按要求在活动开始48小时之前提交材料登记。
Y相信,“过了这七天,灵魂就不会再牵挂这个俗世了”,所以她希望在“头七”这天悼念火灾中的遇难者,地点设在中国驻法兰克福总领事馆前:“……就是想让他们好好看看。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却无动于衷!”
11月28日星期一,Y将一张制作简单的汉德双语海报随手发到朋友圈和微信群:“有时间的朋友就一起来吧。”到场的人数,她心里估摸着可能也就会来自己小圈子的四五个人。
“记得叫领事馆的人出来做核酸”
在现场,Y将写了字的大白防护服和照片、纸板放在后面的篱笆上,有关于疫情封控的,有关于维吾尔人的,还有关于言论审查和“六四”的。蜡烛在地上逐渐摆成“11·24”、“Urumqi(即乌鲁木齐)”等字样,几个“乌鲁木齐中路”路牌被贴到路边的电灯柱上。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其他人,带着蜡烛、鲜花和自制的海报,都默默地帮忙布置现场,或拿着A4白纸静静站着。
竹篱笆上挂着最显眼的一个路牌横幅,是B设计并加急印刷带过来的。她是一名设计师,在网传路牌模板的基础上添加了“Wulumuqi Middle Road”和“A4 Revolution”等英文字样。“乌鲁木齐我直接写成汉语拼音了,来了才看到原来是这样拼的”,她笑道。
不久前,曼彻斯特发生中国外交官殴打示威者的事件,大家心里多少有点发怵。对面领事馆大楼一片黑暗,但还有两三扇窗户亮着白光灯管。有人说道:“他们不会是在监控我们吧?”旁边几个人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男生手里拿着一个牌子,一面写着:“领馆人员,赶快下楼做核酸了!”另一面写着:“Stresemannallee 19-23划定为高风险地区!”街名是中国驻法兰克福总领事馆地址。灵感出自这两天网传的芝加哥抗议者对总领馆喊出的口号。“做这个牌子的材料都很容易买到,半小时就做好了,”他说,“我们就是要有点幽默感才好。”
这一笑,彼此之间的拘谨顿时缓和不少。言谈间,大家发现原来有几个是从其他城市过来的。“我们组个群吧,回去搭便车也方便些?”有人提议。大家掏出手机,查看电报APP:“哪个是你?”“怎么建群?”“怎么加人?”“QR code可以用微信扫吗?”“别用微信啊!”就这样怯生生地,参与者们探索着他们人生第一次或第二次的街头实践,起源都是为了声援国内举白纸的大学生。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作为组织者,Y没有设定什么程序,不想喊口号或者做些什么激进的事,登记时只报备了蜡烛、鲜花和白纸:“让大家以自己的方式来悼念,自然而然地发生就好。一场大火死了四十多个人,想送他们一程,只是这样。”现场准备的白纸是为了和国内保持统一:“想说什么话,此时无声胜有声吧。”她笑道。
活动现场到了四十多人,Y自己也感到有点讶异:“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人来”。她的海报被贴到了法兰克福以南近30公里的达姆施塔特城的大学宣传柱子上,现场还来了德国本地媒体记者,她也不太了解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起。我们年轻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勇气,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很棒!”Y在活动结束后相当感慨。
对于未来的活动,Y还没有很具体的计划,但可能会长期坚持下去。挂在餐馆前的标语防护服被偷走了两件,她就再写上新的标语重新挂出去,继续布置照片和蜡烛,为二七、三七做准备,或许一直做满七期。“国内断网越来越严重,很多消息国内的人都看不了。可咱们不能倒退到朝鲜,对吧?百姓越听话就越可怜,民主自由和新闻自由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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