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之声中文网）众所周知，俄罗斯自2022年二月以来发动的入侵乌克兰战争，是违背国际法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为了阻止俄罗斯进行这场战争，采取号称史上最为广泛的制裁措施，其中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金融。而莫斯科和北京正在不断寻找对策。金砖支付体系就是一例。
乌克兰战争刚爆发，美国就宣布禁止俄罗斯利用SWIFT国际结算系统来进行贸易，从而加大了俄罗斯获得军用或军民两用的物资，并通过贸易来增强自己战争能力的难度。但华盛顿似乎没意料到，由于中国的领导人习近平把普京看成是自己的朋友，同时又把西方的制裁看成自己进入俄国市场、廉价购买俄国能源的最好机会，所以北京不顾美国在金融方面对俄罗斯的制裁，决定用本币即人民币和卢布作为支付手段回避制裁。由于北京全力合作，俄中贸易额自乌克兰战争开始，一下子飙涨到了连俄中双方都惊奇的程度。但这个狂热期自今年始，便开始冷却。这里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习近平的“既要……又要……原则
首先，要看到，由于新冠清零政策结束后，中国经济不景气，而习近平又没有能力对经济来个妙手回春。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在西方国家面前表现一点善意。这就是所谓的“既要……又要……”哲学：既要支持普京，跟他一起建立对抗西方的另外一个世界秩序，又要使自己在现有的世界秩序下能利用西方的市场、技术和资本。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制裁措施，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有针对性，从而也就更显有效性。一开始，俄罗斯虽被禁用SWIFT体系。但靠着几个所谓友好国家的合作，效果并不明显。于是，美国一方面对俄罗斯采取更严厉的措施，即将莫斯科交易所（MOEX）列入美国财政部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fice of Foreign Assets Control)的制裁名单，使俄罗斯在国际贸易和外汇储备中进一步依赖人民币。这也使得俄罗斯经济更容易受到中国货币政策和汇率调整的影响。
另一方面，在去年12月，警告所有跟俄罗斯有贸易的国家（中国，印度、土耳其），特别是中国，一旦这些国家的银行被发现参与军民两用甚至军用物资的贸易，就要对其实行二级制裁。这是中国银行首次受到美国的警告。于是，中国的大银行不得不纷纷止步，开始拒绝或限制俄罗斯的人民币结算与付款。
“烧钱银行 ”的昙花一现
但暗地里，中俄双方则约定，把以前又中国大银行从事的转账支付业务转让给那些靠近俄罗斯边境地区的小银行来处理。这些银行也就是所谓 “烧钱银行 ”。其运营模式是，一旦它们被指定为美国制裁的利益实体，它们可以直接关闭业务，使用另一家银行。“烧钱银行 "可以是现有的银行，也可以是为逃避制裁而专门设立的银行。 这些银行的一个共同点是，它们与更大的国际金融体系的互动或联系有限，以避免受到制裁。问题在于，即便它们似乎不从事跟俄罗斯以外的国家的国际业务，但它们多少也得跟中国的大银行要打交道。
正当中俄都在喜庆这个小把戏成功的时候，今年六月，美国则更明确地告知中国的大型国有银行，它们依然面临二级制裁的可能性，尤其是如果这些银行与这些小型银行保持着合作关系的话。于是乎，中国银行通知所有银行，中止跟俄罗斯的支付业务。当然，即便这样，还是个别小银行抱有侥幸心理，继续为中俄贸易服务。这就是为什么说，目前98%的中国银行今年春夏季期间，中止了接受从俄罗斯汇来的人民币，剩下的2%就是这些小银行。 有消息称，美国当局正在编制一份他们了解的、参与中俄贸易支付业务的中国小型银行名单，可以提交给中国当局，试图让他们采取行动。
总之，尽管制裁的漏洞依然存在，如有的银行在做账时，更改公司名称、货物目的地或船只名称和编号，以达到逃避制裁的目的。但有一点时肯定的，中俄贸易的银行转账的成本大大提高，而且成功率也在变得比以往更小。
但是，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远没有完。譬如说，中俄双方目前正在策划成立俄中银行。理论上，同一组织的分支机构在俄罗斯和中国的领土上运作，结算银行可将对第三方信息隐藏起来。
更重要的是，西方更应该意识到，普京和习近平是下定决心，建立一个不同于现有的世界秩序，而其中重要的一方面便是金融体系。 尤其是俄罗斯，自从发动对乌克兰的侵略战争以来，深感自己的贸易处处受束缚。那么一个独立于现有的国际金融体系外的支付系统对俄罗斯来说变得更为急迫。
建立一个反美金融体系
乌克兰战争爆发后，俄罗斯便在设计一个金砖国家间国家支付系统。早在去年南非金砖峰会上，金砖支付系统就已成为一个重要议题。从大范围来说，就是金砖国家想借此寻找出国际贸易中有别于美元体系的替代方案。具体地来说，就是帮助莫斯科适应制裁风险的一种工具。 俄罗斯更希望的是，建立金砖国家统一货币或结算单位，但莫斯科的精英们知道，这似乎不现实。而比较现实的是，建立一个小范围独立的和抵御制裁压力的支付和结算机制。今年6月俄罗斯财政部副部长对该国媒体《消息报》表示，今年将推出一个叫“金砖之桥”的本币结算平台，本币以数字卢布、人民币、里亚尔为主体，该系统将允许个成员国直接转账汇款，从而减少西方制裁对支付的影响。作为今年轮值主席国的俄罗斯，莫斯科已决定在今年10月喀山金砖峰会举办前，拿出先前所说的那套金砖国家支付系统方案。
值得注意的是，印度也是作为金砖国家中的一个有分量的国家，为什么俄罗斯第一方案里没有印度的卢比呢？这里还有个小插曲。当莫斯科在“征求”印度的意见时，莫迪说，印度必须在国际贸易方面坚持自由原则。同时，金砖集团应该允许成员国用人民币以外的货币作为支付手段“。莫迪的话当然不会让北京感到高兴，这分明是对今年即将在俄罗斯召开的峰会的”砸场“。而且北京心里明白，中印的矛盾也直接影响了普京和习近平建立一个不同于西方的世界秩序的努力。
天生不足
今年7月7日，俄罗斯驻华大使在北京出席第十二届世界和平论坛时，就在欢呼：“我们正在离开美元主导的空间。”应该说，他显然还是高兴的太早了一点。可以想象，推出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型的金砖支付体系是无可置疑的。但是，它的运作是否会像普京和习近平想象那样，大可存疑。普京想的是逃避制裁，习近平想的让人民币国际化，同时，两人都想把此体系作为连接各个倾向威权制度国家的纽带。但别忘了，俄罗斯的战争经济到底能持久多长时间，中国下滑的经济和官方在金融非开放政策造成的人民币非流通性，是否能使所谓的金砖支付系统得到持久发展，还是个大问号。
当然，有一点也是不容否认的，不少国家为了减低支付成本，脱离美元而采用本币支付，这是个趋势。而这个趋势发展的多快，就看西方各国的经济是否像以往那样，继续保持自己的主导地位。
本文作者张俊华为徳籍华人政治学者，在德国生活三十余年。他曾就读于德国法兰克福大学，并获得哲学博士学位。此后曾执教于柏林自由大学等高校。现为法国Ecole Universitaire de Management和乌克兰基辅的美国大学任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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