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希腊边境移民:“我们想要的是另一种生活”
2020年3月4日(德国之声中文网) “土耳其的生活非常辛苦。一旦他们打开大门,我就要去德国。” 来自阿富汗的穆罕默德比实际年龄18岁看起来小得多。他提着两个小袋子,里面只有一些衣服和零食。
穆罕默德想越过希腊。但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旅程有多么艰辛、需要多少天。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跨过边界。
我是在伊斯坦布尔宰廷布尔努(Zeytinburnu)社区的一条街上碰到穆罕默德。那里有许多其他各地的移民聚集。多数来自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但我只遇到了一名叙利亚难民。
穆罕默德仍还没有决定是不是真的要试图前进希腊。不过他知道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正在利用边境移民向欧盟施压。
直到2月27日,埃尔多安宣布,土耳其不再阻止移民越境进入欧。宰廷布尔努的许多移民开始行动。大街上排成一列的出租车、公交车和汽车司机都在打广告,说可以载客前往土耳其的埃迪尔内。那里距离希腊和保加利亚边界大约有220公里(140英里)。
穆罕默德这几天跟数千名移民一样聚集在土耳其与欧盟边界。他和5个朋友也想前往埃迪尔内。因此,他与其中一位司机讲价。这趟约3小时的旅程,司机开价每人22欧元(24美元)。不过穆罕默德和朋友们觉得太贵了。
问起穆罕默德的家人。他告诉我,他们目前在土耳其中部的尼格德镇。他解释说:“他们在那里工作的工资很低。”穆罕默德自己之前则是在伊斯坦布尔打零工。但在从事过各式各样的工作后,他感到很沮丧。他说:“要么老板就是借口解雇我们不付钱,要么就是不付讲好要给我们的数字。”
穆罕默德和他的朋友最后和司机达成共识:一个人付16欧元。司机承诺把他们直接载到边境。但是司机警告说:“如果当局抓住我们,我会假装不认识你们。否则,我会惹上麻烦。”
如置身地狱般的两天
我紧跟着穆罕默德一行人。他们乘坐一辆灰色的大众面包车出发。行驶50公里后,穆罕默德打电话给我,表示他的司机觉得很紧张,因为我一直试着追赶上他们。所以他要我跟他直接在埃迪尔内碰面。他说:“否则,司机会把我们踢出车外,还不会还钱。”
一路上,我发现有数10辆载有移民的其他车辆,里面还有妇女和儿童,全都开往埃迪尔内。
就在离帕扎库勒边境口岸几公里处,我被一大群警察拦下。其中一名很凶地问我想要做什么。我说我是一名记者,并交出我的国际记者证。他想知道我是来自土耳其还是外国。我告诉他,我来自土耳其。他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就让我继续前进。
我看到1千多名移民聚集在过境,但没有看到任何土耳其的执法人员。许多移民坐在地上,燃烧一些树枝保暖。空气中弥漫着浓烟。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一部反乌托邦电影。
有一些移民设法越过铁丝网,进入了分隔土耳其和希腊的边境地带。但是就在100米(330英尺)外,希腊边防部队就位严防。每当有人靠近边界时,他们就会发射催泪瓦斯,迫使移民逃回土耳其这边。
空气中催泪瓦斯的味道、雨水和严寒,就是我在边境这两天的生活。我看到婴儿在母亲的腿上哭泣,人们陷入绝望和饥饿。
在我抵达后的深夜,我遇到了3个50多岁的男人。从他们的口音来看,他们来自伊斯坦布尔。他们的衣服比较干净,所以一定是最近到的。其中一位问我说哪个边境口岸会开放,我回答,当局没有计划这样做。
虽然他们不会告诉我到底是哪里人,但我感觉他们应该是普通的土耳其人。他们试图混入移民当中进入欧盟。这些人考虑乘船越过边界。
“我们想要的是另一种生活”
第二天的清晨,我接到了穆罕默德的电话。他告诉我,他们以800里拉,约120欧元, 130美元的价格购买了充气塑料船,等待合适的时机到来,划过希腊边界的埃夫罗斯河。
他把位置传给我,那是一处被森林环绕的地方。我走过去见他。在仅50米外的河对岸,武装的希腊警察正在警戒地监控着。
穆罕默德在等待时,一边吃着土耳其贝果,然后点烟。当我要帮他拍照时,他很生气。他说:“兄弟,你在做什么?!不要拍我!如果我妈妈看到了,她会很难过。”他说:“她也不知道我会抽烟。”
这些青少年用他们的手机选择过河的最佳路线。同时,穆罕默德告诉其他和他在一起的移民说,到目前为止,已有大约100人到达了另一边。
但是,有更多的人被捕获后送回这里。最后,我回到了帕扎库勒边境口岸。现在有大约3千名移民在那里扎营。这里面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非洲人、伊朗人、巴基斯坦人、巴勒斯坦人和许多阿富汗人。但是我却很少见到叙利亚难民。
与此同时,移民与希腊边防军的紧张对峙局势加剧了。随着越来越多的移民前往边境,希腊军官向人群发射了更多的催泪瓦斯。就在我眼前,5个人身受重伤,其中一个还只是个孩子。移民愤怒地回应,向边防部队投掷石块。在混乱的暴力冲突中,一位高个子的年轻人高举双手。他用流利的土耳其语,英语和波斯语大喊:“我们受够了战争!停止扔石头,坐下来。我们想要的是另一种生活。”
采访记者:Tunca Ögreten 翻译:邹宗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