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题名,是喜是忧?
2004年9月2日能够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贫困生还是相对幸运的。近两三年,很多大学都在入学注册的时候开辟了“绿色通道”,也就是让缴纳不起学费的学生能够先办理入学手续,之后再慢慢解决学费问题。一个大学生哪怕是身无分文地来到大学校园,在大多数情况下仍然能够顺利注册,然后再想办法通过贷款等途径解决学费问题。
不过这依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8月12日,辽宁省辽阳市第四中学的孙大朋,收到了锦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要求新生9月12日报到,但在8月21日之前要通过汇款或其他方式交齐学杂费等共计5308元人民币,过期不交者将取消入学资格。这笔费用对这个贫困家庭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靠打散工维持生计的孙大朋的父亲孙守军在绝望之下,于本月12日晚服杀虫剂自杀身亡,此时家中仅余52元现金。孙守军在遗书中写道:“我儿,当你看我的信时,我已不在人间,只因为我没有能力让你上学,没有脸对你,只可以用我的死向你谢罪…”
为了资助贫困大学生上学,中国政府从1998年开始推出了助学贷款制度。不过贷款制度实行以来一只存在很多操作上的问题。比如,大多数的学生只有到大学注册之后才能开始办理贷款手续,而这对孙大朋的情况就帮不了忙。另外的问题还包括,由于大学生毕业后面临就业困难,导致了不能到期还款等问题,银行越来越不愿意贷款给大学生。
对此,今年中国政府要求中国工商银行等商业银行,扩大对大学生的贷款项目,并规定大学生在学习结束后一两年之内开始还款,同时也延长了还款期限。
助学贷款作为一项制度,正在不断的完善过程当中,不过对很多贫困地区的居民来说,几千元的贷款金额听起来像是天文数字,他们担心孩子永远没办法还清这笔钱。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的杨宜音研究员讲到:“比如说一个学生借一万块钱来读大学,可能他将来几年以后就能赚回这笔钱,但是在农村那个收入非常低、消费非常低的地方,这听起来就像天文数字一样。他一个月在农村才消费几十块钱,结果到北京上学,他一个月至少要消费几百块,他就觉得根本不可能承担,觉得毫无希望。”
贫困学生寻求资助的第二个办法常常是向亲友借钱,不过这个过程中也存在很多问题。杨宜音说:“借钱的范围一般就是他周围的人,他的社会支持系统特别小,和根本的正式制度没什么联系,都是熟人社会,周边的人也不会富到哪儿去。”
贫困问题是目前中国正在加剧的社会两极分化过程中的突出问题,而贫困大学生,只是整个社会贫困问题的一个缩影。贫困学生上大学,其实是要在一个非常复杂的社会系统中,在经济制度非常不利于自己的的情况下,改变自己的社会处境。“ 如果放在贫困和二元结构的整个社会背景下来看,一个准备上大学的人,是要从一个结构的这一端跳到那一端,对他来说困难就非常大了。”
上大学,在中国异常重视教育的传统观念中是重大的人生目标之一,很多贫困家庭为了让孩子上学会在经济上想尽办法,勉励而为。这一方面当然在事实上支持了更多的学生走入大学校门,在另一方面也形成了学生们不够健全的社会人格。每年高考和新生开学前后,几乎总有学生自杀的消息。有的因为没钱交学费,也有的是因为高考落榜。对很多农村学生来说,上大学是唯一一条改变人生境遇的道路。
不过面对整个社会的经济制度,杨宜音研究员提醒学生们,一方面要多了解信息,为自己的大学学习机会而奋斗,另一方面也要量力而行,可以分阶段地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杨宜音研究员讲了这样一个例子:“我碰见过一个男孩,他是内蒙那边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到煤矿里去背煤去了。赚了一笔钱后,他就到北京来,然后拼命考自学高考,每门课都特别认真地学。过了两年,他就把自学高考给考下来了。之后,他就在中关村找了一个公司工作,一个月挣好几千块钱,然后他就来跟我们谈,说他下一步想学什么……”
对中国人来说,金榜题名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之一,而今天越来越昂贵的大学学费,给这件人生大喜事蒙上很多阴影。个人奋斗能力有限,体制改革时日长远。今天中国的高等教育改革,和贫困学生一起,仍然走在变革的最艰难阶段。
(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