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创作者面对中国只能委曲求全？
2018年12月28日
德国之声：香港入境处以访港人士须拥“特殊技能”等理由拒发签证，你如何看待？当局有否回復闪灵其他团员？
林昶佐：我跟网络上不少人的看法蛮一致，这应该只是表面的理由。毕竟我到过香港非常多次，闪灵从2000年第一次去香港开演唱会到现在已经将近10次了，大大小小都有。我也不清楚，我曾经具备哪些特殊技能而现在是没有的。如果他们有办法列举，我可能还能了解我是否退化，不然看来很不明瞭。至于其他团员，现在演唱会时间已过仍然没有下文，我想他们（入境处）应该也不会回復了。
德国之声：你早年多次入境香港，但在2016年被香港政府拒发签证，你认为转折点是甚么？
林昶佐：那年是我找朋友看许冠杰的演唱会，当局没有解释不发签证的理由。香港是我们有不少歌迷的地方，又是亚洲斴近地区，香港和日本我们都很常去。我们在台湾开演唱会也有很多香港歌迷会来，所以很正常地我们也常去表演。
关于我们自己的政治意识形态，还有我们一些理念和对政治的理想，其实过去长期都有港媒报道访问，我们也从不遮遮掩掩。至于后来为甚么有转折，应该要问香港政府，我无法去猜。因为香港从雨伞运动到现在，言论自由都紧缩了，无法判定过程中他们怎么判定、有甚么转折。
以客观来说，是香港的状况转变了，不是我们立场转变。我又不是以前都支持九二共识，现在突然说支持台独，所以我不能去（香港）。从一开始我们去香港都有报道，我们从来没有遮掩我们的理念。
德国之声：你对这些遭遇有何感受？
林昶佐：自己当然觉得有点难过，因为香港对我来讲是很熟悉的地方，包括很多音乐圈、娱乐圈的朋友。我也很喜欢去西贡吃海鲜、去庙街逛、去兰桂坊，对我来讲就是很熟悉的地方，突然不能去了，真的感觉很奇怪和可惜。
大环境方面，我替香港人觉得蛮担忧，过去一段时间许多以前可以去香港的人，现在都不能去了。不只有我或台湾，很多国家的人都不能去，香港政府渐渐把人民跟国际交流的机会都紧缩起来。所以我是对香港前途感到有点担忧，但大家都不要放弃，我觉得现在还未到放弃的时候，大家一起努力。我们即使不能进去，但还会继续关心，思考在海外如何支持。
德国之声：过去一段时间，港台两地都有不少文化界人士因为种种政治原因被剥夺演出或入境的机会。你作为拥有双重身份的人，如何看待现今政治与文化的关系？
林昶佐：我从来都不认为政治可以抽离于任何其他领域以外，政治存在于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以香港现在的状况看到，不管电影圈、音乐圈、国际媒体、公民团体也不能入境，甚至铜锣湾书店事件里卖书的也受影响。所以政治真的就在每个人生活的地方，而政府管得了你，政府就是政治里权力最大的集团。它想要干涉你、侵犯你的权利时，不可能还在那边说“政治归政治”。我想这些事，政治干涉各行各业和人民的思想生活，香港人应该比台湾人体验得更深刻，因台湾毕竟民主化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台湾人应该更感受到要把政治抽离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反而应该想办法改变政治。连香港也没有放弃，台湾应该想要怎么把政治变得更好，我想我们有力量做这事。
德国之声：我们看到文化界面对政治压力时各有不同反应，你认为文艺圈应该如何自处？
林昶佐：这次我看到一堆留言说，我应说支持两岸一家亲、九二共识，或说我来自中国台湾，说不定就可以去了。我觉得不用委曲求全到这样，但每个人在自己的岗位，要顾虑到的状况都不同，有时候不得不为了整个团体、不希望连累别人等等作考量。要不要做委曲求全的决定，每人有不同脉络，我也很难说每个人的客观脉络跟我一样。
可是我觉得如果大家都发现，自己或身边朋友都遇到这样的压迫和委曲，就应开始思考如何渐渐减低文化工作对中国的依赖。你的交流和生活工作重心，应该尽量放在那些愿意尊重并把你当成正常地球公民的国家。长期来讲，尤其文化都是在做创作，你能否真实的完整表达意见，是我们做文化工作非常珍贵的价值。可是如果不能确保这种价值，常常面对是否要委曲的话，我觉得最后你还是要思考如何能脱离过度依赖中国。那你才不用常常压迫自己的创作，做到最自然和真实的初心。
现在不只是台湾，全世界都发现中国会用政治手段入侵各行各业，包括经济和教育。如何提升对中国的警戒，欧美等很多国家都在往这方向思考，台湾也不能置外于这个脚步。
德国之声：这次你被拒绝入境后，香港不少法律界人士都指出当局的理由违法，你会考虑循法律途径推翻决定吗？
林昶佐：我有收到蛮多人的建议，但第一要尊重主办单何韵诗的规划，毕竟我是受邀的。我跟她讨论后觉得这是一个插曲，我们没有作这些准备。因为如果后续需要打官司等等，不管人力和工作业务上的规划都要调整，所以目前应该没有这个打算。毕竟我们在台湾，没有人在香港，而香港主办单位也没有很多资源做这些事，所以要尊重他们。
德国之声：闪灵未来还会尝试到香港演出吗？
林昶佐：只要有人邀请，我们都不会回绝这些机会，会试试看。我们过去都是受到当地经纪公司或演唱会公司邀约，好像这次也是何韵诗问要不要试试看，我们都乐见其成。我对政府的处理当然不是太乐观，但这次听到这么多香港法律界的见解之后，说不定下次准备再充足一点，例如录一段我可以边翻跟斗边唱歌的影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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