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觀察：一次擾台軍演的成本，可以購買多少輝瑞藥？

（德國之聲中文網）有一位網民說，鄰居老人感染新冠之後，兒子想給弄盒輝瑞（新冠藥物Paxlovid），藥販子開價人民幣9000元。因為家中拮據，他讓醫生先用其他藥物頂著，結果病情一路惡化。再去找藥販子時，說已經賣完了，得等。老人走了，兒子後悔莫及。

專欄作家王五四在悼念奶奶的文章中說，「北京的朋友坐飛機把輝瑞的P藥送到我老家」，「但是奶奶那時候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老人不幸去世。

我知道的另外一個例子是，老人感染新冠之後，輝瑞Paxlovid的當地黑市價是人民幣5000元，子女立即決定購買，卻未能買到。

這樣的故事在中文社群網站上還有很多很多。它們透露的關於輝瑞Paxlovid的訊息裡，有兩點值得注意：第一，假如該藥的價格是輝瑞官方價格1890元人民幣，很多家庭都願意為需要的患者購買；第二，該藥在中國普遍供不應求。

據悉，目前中國代理輝瑞Paxlovid進口的公司只有中國醫藥，代理藥品並不多。輝瑞公司與中國醫藥簽訂的最新Paxlovid進口分銷協議自12月14日生效以後，中國醫藥的股票連續三天漲停，以至於該公司不得不發表聲明，表示Paxlovid銷售對公司當期經營業績未產生重大影響。

中國政府成功地掩蓋和扭曲了這個訊息。官方媒體發布的新聞是，輝瑞公司的新冠藥物Paxlovid未能被納入醫保藥品；並讓國家醫保局相關負責人出面說，談判未成功的主要原因為輝瑞「報價過高」。既然是談判破裂新聞，那麼雙方的報價和還價到底是多少呢？相關消息對此諱莫如深。

這個角度的新聞，讓輿論聚焦於輝瑞Paxlovid的價格。中國官方引導的國內輿論中，輝瑞公司是趁火打劫的黑心企業；國家醫保局有膽有識，成功地阻止了西方企業「掏空中國醫保」。

買不起輝瑞Paxlovid卻擾得起台灣？

當然，這種輿論操作的代價是，批評者也紛紛算起賬來。根據時評人連清川的算法，按照輝瑞官方價格人民幣1890元/盒（一個療程）計算，全國2.67億60歲以上老人感染率90%，減去已經去世的和已經康復的，如果由國家財政買單，最高支付是1360.8億元，最低是168億元。

這是什麼概念呢？ 2021年，全國衞生總費用7.55兆。根據東吳證券發表的研究報告，二線城市以上常態化核酸檢測的成本上限是1.7兆。

還有人計算沒有必要的封鎖城市的財政支付和經濟損失，也有人計算中國政府為了「大撒幣」免除的非洲國家債務。

還有一筆賬中國國內的人不方便计算，那就是中國軍隊擾台軍演的高昂代價。

去年12月美國通過國防授權法案之後，中國對台灣進行了更加頻繁的軍演。據悉，中國在2022年共派遣了1727架次飛機進入台灣的防空識別區（ADIZ）。相比之下，2021年約有960次侵擾紀錄，2020年發生了380次。

不少專家都計算過去年8月初封鎖台灣的費用——台灣和西方專家的估計是1億多美金，也就是大約七八億元人民幣。

有中國媒體請來專家進行了詳細的計算，其中「一枚導彈的價格就幾百萬元，遠程防空導彈可能上千萬元人民幣」，「戰鬥機出动一架次就需要30萬元左右，像重型轟炸機加一次油60萬元並不稀奇」，「我們2艘航母本次全部出動，海軍每天就要將近一個億的費用」，陸軍「一發普通的炮彈就價值幾十萬，一輛主戰坦克，每小時使用費用得上千美元」，「另外還有後勤保障人員，最後還有軍人的補貼費用」——「粗略估計本次演習，中國可能要花費幾百億甚至是上千億都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說，中國軍隊減少擾台軍演一次兩次，就可以讓全中國老年新冠感染患者免費用上輝瑞Paxlovid，數以百萬計的家庭免於喪親之痛。

「民主不但可以當飯吃，而且可以救命」

有網民一針見血地指出，新冠防疫的差異，其中體現的民主制度的優良，正是中國政府要「解放台灣」的原因。就拿輝瑞Paxlovid來說，只有2300萬人口的台灣，根據台灣疾管署的統計，截至1月11日，政府已購入182萬人份的Paxlovid，目前到貨量約112萬份，其中已使用近八成。全部由政府買單，免費提供給有需要的台灣民眾使用。

一位網民調侃道：「台灣島少數分裂分子在與美帝國主義勾結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說的是，可惡的「美帝國主義」竟然由政府財政支付，訂購了輝瑞Paxlovid2000萬盒。患者——包括留居美國的外國人——通過醫生開出的處方免費使用。

中國官媒也曾報導說，在2022年，總人口不到中國一成的德國也由政府支付訂購了輝瑞Paxlovid100萬盒，法國政府訂購了50萬盒。日本、加拿大等國家居民使用輝瑞Paxlovid的情況也與此類似——國家財政支付，患者通過醫生開出的處方，免費或者接近免費使用。

號稱堅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中國政府訂購了多少輝瑞Paxlovid呢？答案是零。不僅如此，長期的「清零」防疫政策，封閉和扭曲了醫療市場。代理輝瑞藥品的中國醫藥公司迄今進口Paxlovid的數量僅為2.12萬盒。

對此，有網民說：「民主不但可以當飯吃，而且可以救命。」

國外「白給也沒人要」？

中國官媒報導國外政府訂購輝瑞Paxlovid的用意，是要告訴國內民眾這些政府浪費錢財，因為政府預估感染後重症人數過高，作為處方藥的輝瑞Paxlovid價格不菲，而實際使用患者較少。例如，「上市兩個月後，法國購買的50萬盒Paxlovid只發出了3500盒。截至8月底，德國100萬盒Paxlovid僅發出4.3萬盒「。

該報導得出結論說：國內一藥難求的輝瑞Paxlovid，在國外「白給也沒人要」。

按照這個邏輯，凡是政府財政支付、民眾免費使用而又尚有剩餘的事情，都可以叫做「白給也沒人要」。例如，德國學生從小學到大學都可以免費上學，有地方因為生源不足關閉或者合並了一些學校，中國官方媒體可以說它「免費也沒人去」。
 

作者長平是中國資深媒體人、時事評論作家，六四記憶 ‧ 人權博物館總策展人，現居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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