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毛澤東老路？習近平揭開何種「新時代」

（德國之聲中文網）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史無前例取得第三任期，不僅黨政軍權持續一把抓，中共中央政治局的新領導班子也清一色都是習家軍。習近平全權掌控中國領導層，打破鄧小平以來建立的集體領導制度。美國加州大學爾灣分校的中國現代史專家華志堅（Jeff Wasserstrom）表示，這顯示了鄧小平在改革開放時期建立的人事安排制度，遠沒有多數人認為地那樣穩固。

作為中國第二代最高領導人，鄧小平揚棄毛澤東時期的個人崇拜，奠定隔代接班等集體領導制度，並推動改革開放，其後接班人江澤民、胡錦濤基本繼承了鄧小平這樣的路線。2012年習近平在十八大接班，當時外界曾經期待，作為中共改革派元老習仲勳之子的習近平，可以將中國帶往更加開放的道路，但二十大的結局卻令部分輿論錯愕，並擔憂中國可能從此走向一人獨裁的新時代。

「現在看來，有秩序的權力轉移對中共來說，反而是一個反常現象。」華志堅告訴德國之聲，綜觀歷史，毛澤東以來的中國最高領導人一直幾乎都是強人統治，或至少顯露了強人跡象。

他說，儘管鄧小平實施了改革開放，但仍是強人統治，只不過派系生態更平衡，因為當時他「仍可以任意指定誰來出任第二領導人，1987年胡耀邦被解除中共總書記職位便是一個例子。」此外，儘管外界普遍認為，習近平在過去十年破壞了改革開放時期的許多規則，但這些早在胡錦濤領導後期便開始產生變化。

他向德國之聲表示：「在習近平時代發生的許多事情，實際上是在胡錦濤時代後期發生的。在2009年、2010年和2011年，很多事情都往令人擔憂的方向發展。2011年的甬台溫鐵路列車追尾事故便是一個例子。當時中共當局試圖掩蓋事故的證據，背後也有審查機制的跡象。」

發生於胡錦濤任內的甬台溫鐵路列車追尾事故，是中國高速鐵路首次的重大傷亡事故。官方最終認定40死172人傷，從事故原因、搜救過程、後續處理，到媒體及司法控制，引發諸多對政府的質疑。
 
華志堅補充道，中共以推動愛國教育之名強化對香港的控制，加強對公民社會和異議人士的打壓，也都是在習近平上台前便已開始。他說：「令人沮喪的是，當你感覺到中國經歷了一段非常長的穩定緊縮期後，人們期盼著緊縮後，政府或許會開始放鬆管制，但中共當局卻加大緊縮的力道。」

比肩毛澤東？

習近平獨攬大權、行個人崇拜，並在二十大將「兩個確立」寫入黨章，不少輿論將他和毛澤東並提。「兩個確立」指​的是「確立習近平同志黨中央的核心、全黨的核心地位」、「確立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

目前任教於紐約市立大學亨特學院的中國法律學者滕彪向德國之聲表示：「習近平所改變的是把共產黨從鄧江胡時代的『小圈子獨裁』變成個人獨裁。在這點上，習近平基本上回歸了毛澤東式的個人崇拜。雖然沒有達到文革時期的狂熱程度，但從他對權力的控制，已接近毛澤東對權力的壟斷程度。」

華志堅也認為習近平的個人崇拜程度未達毛澤東，他告訴德國之聲：「習近平的個人崇拜更像是一個『沒有個性的個人崇拜』，這代表習近平的地位不如毛澤東崇高。他在中共歷史上扮演的角色，並沒有像毛澤東創立中華人民共和國那樣偉大。」此外，習近平與毛澤東之間，還有許多不同之處，比如毛澤東醉心於動盪，認為可以藉此推動事務發展，這與習近平著重於安全跟穩定的理念非常不同。

不只如此，毛澤東時期中共內部仍有其他有權勢的人，這些人的地位與他們參與了『長征』與建國大業有關，「但令人擔憂的是，目前中共領導層，似乎沒有非他派系的人。」

華志堅與滕彪兩位專家都指出，任何體制若沒有一個讓資訊傳向領導人的渠道時，領導人的決策便難以受到挑戰。滕彪向德國之聲表示：「這種一人獨裁式的統治很容易形成錯誤決策，而這種錯誤決策很難被糾正。中國是一個很複雜的國家，當全國方向與大局政策由一個人制訂時，一旦出現錯誤，後果不堪設想。」

滕彪補充道，一人獨裁統治也增加了政治不穩定性，對中國將來的局勢發展將增加更大風險。他說：「在江澤民與胡錦濤時期，他們雖然是專制體制下的權力交接，但仍有可預測性。習近平把這點完全廢除了。」

一個全新時代

習近平在第三任期近乎獨攬大權，似乎標誌著中國將進入一個全新時代。滕彪告訴德國之聲，在習近平過去10年的「折騰與倒行逆施之下」，從1978年展開的改革開放時期基本上已壽終正寢。

他說：「雖然習近平沒有回到毛澤東時代的『計劃經濟』跟『閉關鎖國』，但自1978年到2013年左右出現的很多改革措施與開放措施都被廢除，部分改革成果也被逐漸耗盡，法治人權也開始全面倒退，公民社會與民間的活動空間也全面萎縮。在這個意義上，改革開放基本上終結了。」

華志堅則表示，他同意中國已經進入改革開放末期的說法，但不認為該時代是習近平崛起後才式微。他說：「我認為中國的發展趨勢在2008年至2009年已經出現了一個很大的轉折。而另一個大的轉折是在習近平2018年廢除國家主席任期制度到這次二十大，習近平讓『習家軍』的人馬完全掌控中共中央政治局。」

華志堅說，雖然中國已進入了一個新時代，但這個「新時代」的狀態在中國存在了多久？會不會還有一個更新的「新時代」出現？值得持續探討。

© 2022年德國之聲版權聲明：本文所有內容受到著作權法保護，如無德國之聲特別授權，不得擅自使用。任何不當行為都將導致追償，並受到刑事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