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更強硬，不拒對話

德國之聲：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所在執政聯盟在周日的參議院選舉中勝選，從而在參眾兩院擁有多數。此次勝選是否會給日本的對外安全政策帶來變化？

蒂藤: 首先，我們可以期待，日本的內政和外交政策都將呈現出穩定的局面。因為，此前民主黨執政期間，一直是所謂"扭曲的議會"，即執政黨佔眾議院多數，在野黨佔參議院多數。這一局面如今結束。安倍在參眾兩院均擁有穩定多數。這不單意味著，在內政上擁有更大的行動空間，在外交和安全政策上也是如此。

與此前民主黨多任首相執政期間不同，--從鳩山由紀夫，到菅直人，到野田佳彥，民主黨執政成為巨大的失敗。自民黨在新主席安倍晉三帶領下，利用這一局面，成功上台，安倍第二次任首相。儘管自民黨的立場是親美的，但安倍卻有很強的個人見解，深受日本傳統的民族主義影響，這當然也涉及到他對亞洲事務的看法，及其安全政策。

恰恰在與韓國、中國關係上，他很可能比往屆政府更少作出妥協。他將走很強硬的路線。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完全不作任何妥協。安倍在參眾兩院擁有穩定多數，因此可以貫徹自己的主張。我估計，他願意與中國重返正常的對話，因為目前東京與北京的關係完全是非正常的。

德國之聲：您所說安倍將走很強硬的路線，具體意味著什麼？

蒂藤:這意味著，比如在領土爭議中，如日本在尖閣諸島、中國稱釣魚島附近加強巡邏的計劃，將會在多大程度上落實。我估計安倍將獲得日本民眾的支持，因為他在參眾兩院擁有多數。中國政府要清楚地知道，日本近期可能會增強海岸警衛隊的力量。這會避免雙方發生小規模的摩擦。我認為，這一強硬路線，更多會促成理性的對話。因為目前的狀況是，中方的漁船獨來獨往，雙方船隻任意而行，未必是按照政府的意願。今後可能不會再出現這樣的局面，因為安倍將加強海岸巡邏，擴充海岸警衛隊的人員、艦只數量和裝備。這一強硬路線，人們很快就能感覺到。在與韓國關係中同樣如此。

德國之聲：日本的"憲法改革"將如何發展？

蒂藤:安倍在首屆任期，就視此為己任。這也是自民黨一直以來的任務。所謂"憲法改革"的修憲，無論在日本國內的左翼媒體，還是在國外媒體中，都有許多誤解。

儘管自民黨有很強的民族主義色彩，但是，修憲並不是要讓憲法軍事化。它唯一的目的是為了實現日本與盟國美國之間合理的軍事合作。最主要的問題是所謂"聯合自我防衛"。按照憲法第9條目前嚴格的措辭，在軍事衝突中，日本不能為美國提供援助。這在美日看來是聯盟關係的一大欠缺。但是，安倍要修憲，需要參眾兩院的三分之二支持，以及全民公投的多數票。這都是很大的障礙。在選舉前一晚，安倍自己也表示，這仍是他所面臨的任務，只能從長計議，不能一蹴而就。我估計，對憲法進行重新解讀，允許"聯合自我防衛"，即日本對美國提供運輸協助和物資援助，從而使美國在東北亞的角色得到加強，將是長期的目標。只要自民黨執政，也應該可以實現。

德國之聲：安倍曾提出對二戰歷史進行重新解讀，您怎麼看這一說法？

蒂藤:這是他存在問題的一個表述，但也不是頭一次。在首次任期，他也曾有過類似表述。他認為，戰後對日本戰犯的審理，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審判。因此，他對當時審判的合法性存在疑慮。這當然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特別是考慮到靖國神社以及部分供奉在靖國神社的甲級戰犯。這在中國、韓國引發強烈憤怒。我個人的分析是，安倍希望以此聯合日本社會和自民黨內的右翼力量，以此防止自民黨內的少數右翼力量脫離，防止自民黨分崩離析和極端化，果真如此，將是自民黨執政的終結。另一個解釋是，安倍晉三希望對二戰歷史進行重新的思考，獲得新的認識，比如偷襲珍珠港、以及向廣島、長崎投原子彈，究竟是何人如何作出的決定。這樣的要求也在日本民眾獲得回響。

德國之聲：8月15日是日本戰敗紀念日，安倍屆時是否會參拜靖國神社？

蒂藤:這只能猜測。我只能說，如果他參拜靖國神社，我將不會驚訝。因為，參拜靖國神社首先與參拜那些犯下殘酷罪行的戰犯毫無關係。對絕大多數政府成員而言，參拜靖國神社，是回憶一場可怕的戰爭，以及日本的戰敗，而不是許多國外媒體所描述的那樣。大部分參拜的人，是緬懷戰爭中的陣亡者。但糟糕的是，靖國神社中也有一個有名的游就館，以存在很大問題的方式，展示二戰的歷史。歷史學家認為，其展示方式是錯誤、引人誤解的。可惜兩者經常被混為一談。靖國神社原本的任務是為了緬懷戰爭中的逝者。如果安倍等內閣成員8月15日參拜靖國神社，那他們這樣做是面向那些陣亡者家屬。這些陣亡者家屬團體也是自民黨最大的資助者之一。他們希望陣亡士兵得到尊重。

德國之聲：您說，儘管安倍將走強硬路線，但他將促成與北京的理性、正常對話。總體而言，安倍政府如今獲得更大的政治權力，對日中關係而言是否是積極的訊號？

蒂藤:目前也到了時候。過去的問題是，無論是華盛頓，還是北京，都並不認真對待東京，因為東京政府的軟弱。海嘯、地震和福島核災難的巨大後果，消耗掉政府的全部力量，而且是一屆沒有執政經驗的政府。民眾對政府災後管理不善、官僚主義曠日持久十分不滿，包括災後賠償、以及確認受放射地區和應對措施等。這對自民黨贏得支持而言是最好的政治基礎。如今，選民為實現政局穩定，不單把眾議院、也把參議院多數交給執政黨。如今政府不單能提出構想，也能更容易地去貫徹。這讓本屆政府成為國家更強大的代表。與這樣一屆政府對話，當然更值得，不單北京這樣看，首爾和華盛頓也是如此。因此我認為，儘管歷屆自民黨政府都帶有民族主義色彩，但對本國穩定的考慮，成為理性、解決衝突的對話的最好基礎。北京將密切關注新政府的舉動，如果一方提出對話，另一方恐怕不會有障礙。如果兩國政府本國政局穩定，對話定會取得成果。

蒂藤（Markus Tidten）博士是德國科學與政治基金會（SWP）的前任日本問題專家。

採訪記者：苗子

責編：葉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