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擁抱「一帶一路」 中國贏了一步棋？

（德國之聲中文網）2018年，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在歐洲神速推進：中國除了與中東歐16國（波蘭、立陶宛、愛沙尼亞、拉脫維亞、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維尼亞、克羅埃西亞、波士尼亞、蒙特內哥羅、塞爾維亞、阿爾巴尼亞、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馬其頓）簽署政府間"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還與希臘簽署了共建"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與奧地利簽署了"一帶一路"合作文件。

不過，這些備忘錄或文件的簽署似乎都難以與此次中意擬簽MoU的政治意義相提並論--既没有像義大利此次一樣在其國內外引起激烈爭論和反彈，中國也沒有如此興師動眾，由习近平以對義大利進行國事訪問的規格，親自為這一協議簽字畫押。

義大利擁抱"一帶一路"引盟國擔憂

隨著習近平3月下旬出訪義大利、摩納哥、法國三國的日程临近，義大利可能馬上身體力行、公開支持中國"一帶一路"的計劃浮出水面。

3月6日，義大利經濟發展部副部長米凱萊‧傑拉齊（Michele Geraci)表示，義大利可能在中國國家主席习近平訪問義大利期間與中方簽署共建"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此事雖然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可能性很大。這位曾在中國生活工作過10年的"中國通"也是該協議主要談判代表和推動者之一。此前，義大利總理孔特（Giuseppe Conte）就已表示過，他可能會在習近平訪意時同他簽署"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

美國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加雷特‧馬奎斯（Garrett Marquis)對此評論說，美方認為"一帶一路"是一項"中國造，為中國"的倡議，不太可能"給義大利人民帶來任何持久經濟利益"，"長期而言可能会影響義大利的國際聲譽"。馬奎斯還在推特上寫道，"義大利是全球一個主要經濟體和重要投资目的地。義大利政府沒有必要給中國的基礎設施'虛榮項目(vanity project)'賦予合法性。"美國一直將"一帶一路"視為中國改變現行國際秩序，推行"中國標準"和勢力範圍的途徑，會在地緣政治、商業、治理、發展等各方面給世界帶來風險。

義大利總理孔特則於3月8日為加入"一帶一路"的計劃作辯護。他說，這不會是一項有約束力的協議，而僅是一項框架協議，"不意味著我們今後會被強迫做任何事"。在承認這是"義大利的戰略選擇"的同時，孔特稱，與中國簽署有關协议不會對義大利與西方盟友的關係構成威脅，這是"純經濟和商業"性的，與義大利在歐盟和北約中的地位兼容。

但是，德國政府显然也對義大利此舉的政治影響感到憂心。德國政府發言人塞伯特（Steffen Seibert）3月18日表示，"只有在主要的外交政策問題上……盡可能以一個聲音說話，歐洲才能如其自身所期待的那樣，在外交政策上扮演強有力的角色。"在最近發布的戰略報告中，歐盟表達了對中國的強硬立場，將中國列入５Ｇ等關鍵領域的競爭者和系統性對手。定於3月21日舉行的歐盟峰會也將如何以共同的聲音與中國打交道列為主要議題。而偏偏在这个时候，義大利卻要"自行其是"。

德國柏林墨卡托中國研究中心的專家盧可瑞（Lucrezia Poggetti）認為，在歐盟及其最大成員國目前試圖協調對華政策之際，義大利此舉將影響其作為可信賴的夥伴國家的声譽。義大利對華態度的改變早已有種種跡象。比如，在今年二月歐盟加強投資監管機制、保護歐洲戰略領域的一项表决中，義大利就投了棄權票。这和以前的義大利政府同柏林、巴黎一起努力推動該機制的態度相左。

意方著眼經濟考量

其實，在與中國簽署"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MoU）的问题上，義大利民粹政府內部其實也有質疑和擔憂。與五星運動共同執政的聯盟黨領導人馬泰奧‧薩爾維尼（Matteo Salvini)表示，"如果是为了幫助義大利公司在海外投資，那麼我們願意與任何人對話。但如果這關係到外国公司殖民義大利的問題，我們絕對不準備這樣做。"他補充說，國家安全是關鍵，涉及訊息和戰略領域的決定應該高於純經濟的考量。

但是，義大利現政府中寄希望於通過向中國靠攏來提振經濟的聲音顯然佔了上風，而政治上的風險、盟友的警告和不滿則被放在次要地位。義大利經濟近10年來已3次陷入衰退，去年全年的經濟增長率雖達到1%，但第三季度GDP下滑0.1%，第四季度下滑0.2%，債務總額現高達2.3兆欧元。據經濟學家的一项预测，義大利2019年的經濟增長率僅為0.7%。去年底，義大利聯合政府試圖通過一項擴張性預算阻止經濟衰退的威脅，但該計劃又因欧委会對義大利高額債務的擔憂而打了折扣。在這樣的背景下，義大利執政聯盟急切需要新的提升經濟的途徑穩固國內形勢。總理孔特3月19日在議會為政府加入"一帶一路"項目的計劃闡釋說，"該倡議帶來的經濟和貿易利益完全具有合法性，符合我們的國家利益。"他還說，與其被新的貿易路線繞道而行，義大利的港口可以"作為新絲路的天然目的地，從其地理位置中獲益"。

有媒體報導，與中國簽署的諒解備忘录将涉及義大利的4個港口：熱那亞（Genoa），巴勒莫（Palermo），的裡雅斯特（Trieste）和拉文納（Ravenna）。中國社會科學院歐洲研究所科技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中國欧洲学會義大利研究分會秘書長孫彥紅先前向德國之聲表示，"一帶一路"除了推進中意現有的航空、航天、綠色經濟、綠色能源等項目外，"有可能会在義大利合適的港口進行合作，這種可能性雙方也在商議當中。"

據義大利《費加羅報》報導，意方希望通過一帶一路和自己在地中海的港口，將更多"義大利製造"輸出到中国。義大利對華出口目前每年不足１３０億歐元。

中國看重政治意義

與義大利政府重點期待經濟上的效益不同，在中方眼里，將義大利拉入支持"一帶一路"的俱樂部，還有更多政治上的考量。

分析认为，義大利的背書意味著中國的"一帶一路"計劃向歐洲腹地挺進了一大步。這對中國、對習近平或是一步好棋。

德國柏林墨卡托中國研究中心的專家盧可瑞認為，意中簽署MoU將給中國的"一帶一路"計劃賦予巨大的合法性，對中國具有重大的政治象徵意義。她在該中心刊物發表文章寫道，除了G7成員國身份外，義大利也是歐盟前身歐共體的創始成員國和歐元區第三大经济体。義大利的背書"可以讓習近平向國內展示，他的倡議在歐洲和世界有很高的聲譽，儘管實際的情況是，『一帶一路』受到製造債務陷阱和政治依賴性、不符合國際標準的批評" 。

地緣軸心的轉移

鉴於義大利聯盟黨領導人公開表示對所謂"外國公司殖民義大利"的擔憂以及美德等國的告诫，義大利和中國將在"一帶一路"框架下以何種形式合作？ ２０１６年，中遠集團收購希臘最大港口比雷埃夫斯港67%的股權引起西方驚呼，被西方媒體稱為"沒有炮艇的新殖民主義"。

面對身為G7成员国的義大利，中國可能將在具體操作上會更為謹慎。中國社科院專家孫彥紅表示，"如果雙方簽合作協議，利用一帶一路這個平台，中意兩國的經貿合作將進一步加強，包括在基礎設施上的合作以及在帶三方國家基礎設施方面的合作。"

《法蘭克福匯報》報導說，與此前"一帶一路"合作項目多由中國開發銀行或進出口銀行出資不同，中意合作項目將通過亞投行，以便符合歐洲法規標準。

但是，義大利如何在盟友與中國間走鋼絲，又是否能夠獲得期待的利益，尚且是一個未知數。

中國推進"一帶一路"的雄心不会止步於義大利。2019年4月，中國即將在北京舉辦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中國社科院專家孫彥紅指出，"至於中意在"一帶一路"上的合作是否會對其它國家形成示範效應，那就要看合作是否成功，其它國家從中觀察到什麼。如果確實兩國合作很成功，其它國家看到這個成功後也願意加強和中國的合作，這也是我們樂見的。"

但美、德、法等主要西方國家顯然難以樂見中國影響力在歐洲大陸的急劇擴張。在習近平出訪義大利、摩納哥、法國三國前，法国总統馬克宏也就法國的態度釋放了訊號。他告誡說，中國參與他國的發展應該秉持公平互惠精神，尊重國家主權。

可以預见，随著義大利偏離德法軸心，歐盟以及其它主要發達國家將更為警惕，並力推更多措施來抵禦中國的影響力，保護自己的工業基礎和高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