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日記：度日如年

封城已滿一月。突然記起20多年前在飛機上看的一部電影《肖申克的救贖》。劇中人物瑞德說了一段話，大意是："（監獄）是個很神奇的地方：起初你恨它，後來你就習慣了；時間久了，你會離不開它。"眼下，我們便是在學著享受在家軟禁的生活。

是的，我們已經慢慢"習慣"了這種不需要上鬧鐘，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生活。

另一句老話說，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作為武漢人，我甚至覺得呆在武漢是最安全的，在熟悉的環境裡，與家人廝守，消磨時光，能壞到哪兒去？而流浪在外地的武漢人，甚至湖北人，很多的正經歷被舉報、被封門、被驅趕、被毆打，留不下、走不了、無家可歸、流落街頭的境遇……

專家已經預測了各地疫情結束的時間。個別地方已經開禁，如江西贛州，市場熱鬧非凡，人們甚至摘去了口罩！而武漢要到3月31日，還有整整40天！

焦慮在增長，不安在發酵。

今天早上，父親打電話給我，氣憤地說，有人把媽媽種的白菜苔全偷了！父母單獨住在離我幾公里的地方，信佛，吃素，糧食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他們不會網購，但媽媽自己小菜園的菜，省著吃，他們倆幾乎能自給自足。

我們家的食物儲備有限，補給不易，索性每日只吃兩頓，基本是早上11點左右吃Brunch，吃點兒面、豆絲、餃子或煎餅，配自制豆漿；下午六、七點吃正餐，簡單燒幾個菜，以素菜為主，加一個湯。但必有一點兒雞蛋和肉，因為孩子和老人要吃。

前段時間我能開車出去採購，現在不行了，不讓出小區。社區裡組織給居民送菜。我拿過4次，第一次2根萵苣；第二次4顆迷你包菜；第三次一小捆紅菜薹（2餐量）；前天則是一點兒馬鈴薯，七八個的樣子。我們家裡6個人吃飯，顯然不夠的。網購吧。首選"盒馬"，可是好多菜，比如牛肉或水果，武漢不在服務提供區。好不容易下單買了蘑菇和雞蛋，過了3天還是"待配送"狀態，再催問，回答說，因為物流沒有開通，無法投遞，建議退款。好在業主們自發組織起來團菜。我們小區戶數不多，經常湊不齊30單，好幾次流單。但是，賣肉成功了，今天居然還搶到一單熱乾麵。

下樓取菜或提貨都是我去，不敢怠慢，得全副武裝，回來消毒，立即洗澡，把全身衣服換下來洗掉。聽說有多起因提取外賣或團購而傳染的案例了。而我們小區，就在前天，連續1個月各項指標為零的記錄被打破，發現了兩例發熱者，最近的距我們樓只有100米，儘管中間隔著一棟樓。

如今，武漢人如驚弓之鳥。用當年國共談判代表張治中將軍的話說，是"如臨大敵，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武漢每天新增病例還在3位數，13家方艙醫院不夠，馬上再增19家！

偏偏，這些日子，太陽每天光顧，看著幽幽的"新冠藍"，心裡默默念叨：春光如斯，該去東湖看梅花，到武大賞櫻花了。

 

李雲中，藝術經紀人，畢業於武漢大學德文系。長期從事翻譯寫作、藝術傳播與企業管理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