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裡帕爾疑案的線索何以會指向莫斯科？

（德國之聲中文網）一個有噴射裝置的手槍，兩管相對無害的化學藥劑，但這兩種藥劑一旦混合就會生成毒性極大的「新手」（俄文：Nowitschok）神經毒氣。然後靠近目標後，用噴射器近距離發射，受害者將毫無生還希望。上世紀七十和八十年代，曾參與這一毒劑研發的威利‧米爾扎楊諾夫（Vil Mirzayanov）對德國之聲表示，今年三月初在英國薩裡斯伯裡發生的毒殺案，可能就是按照這一劇本實施的。現年已82歲的米爾扎楊諾夫移居美國已經20多年，1992年他首次撰文披露了「新手」神經毒氣的存在。

前俄英雙料間諜斯科裡帕爾及其女兒朱莉亞慘遭毒殺的案件引起了越來越激烈的後續反應。英國指責俄羅斯是幕後黑手，而莫斯科則以各類說辭予以否認。俄羅斯時而說他們沒有作案動機，時而又說根本就沒研發過所謂的「新手」神經毒氣。俄羅斯要求提供證據。而相關證據，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相關線索，英國方面只提供給了最緊密的盟友美國、德國和法國，而上述國家也因此立即站到了英國一方。

英國人手裡有「鐵證」嗎？

英國首相梅最初描繪了兩種可能的作案場景: 一個是俄羅斯當局直接操刀作案，另一個則是俄羅斯當局失去了對化學武器的控制，讓不法分子鑽了空子。莫斯科出版的《新報》（Nowaja gaseta）三月中旬曾援引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化學武器高級專家的話報導說，1990年代「新手」神經毒氣有可能落入了俄羅斯境內犯罪分子，甚至是外國情報機構的手中。

英國要求莫斯科在指定期限內作出表態，這一最後通牒過期後，英國政府更加堅信，案件是莫斯科策劃的。不過，迄今為止尚未澄清的問題是，是否有作案嫌疑人，作案動機如何，毒氣又是如何使用的。英國首相梅在議會的一次講話中說，俄羅斯曾生產過這種毒氣，現在仍具有生產此類毒氣的能力。更何況，莫斯科以前曾以「國家的名義」去殺人，直到現在莫斯科仍認為，暗殺叛逃特工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至於斯科裡帕爾遇害時，凶手是否使用了米爾扎揚諾夫所說的那種噴射手槍或者其他犯罪工具，現在尚不得而知。那英國人又為何堅持作案線索指向莫斯科呢？他們有確鑿證據嗎？專家們表示，確定作案毒氣的來源是完全可能的。

毒氣的化學分子式已被掌握

最遲在米爾扎楊諾夫爆料之後，西方專業人士對「新手」毒氣便有所瞭解。2000年美國出版的一本關於化學武器的專業書籍中稱：「新手是迄今為止已知的最具殺傷力的一種化學物質。」但書中同時也坦承，關於這種毒氣的訊息非常有限。2008年，米爾扎楊諾夫又在一本專業書籍中提供了更多訊息，甚至包含了這種毒氣的部分分子式，不過核心秘密他沒有提及。

德國某大學要求匿名的一名毒藥專家表示，英美頂級科學家已經掌握了「新手」毒劑的詳細化學分子式，而且他們還擁有一定劑量的樣本。他說：「我認為，他們只合成了極小劑量的毒劑，以便對這種毒劑進行理化學和毒性學的研究測試，並同其他毒劑進行對比分析。」

分子結構相當於指紋

對於斯科裡帕爾案件的毒劑，英國方面已經在薩裡斯貝裡附近的帕頓軍事基地現代化化學實驗室裡進行了研究。德國毒藥專家表示：「如果英國人能夠分析出這一毒劑的化學分子式，並確認其副產品，那麼就可以準確判斷出這劑毒藥的來源。」

米爾扎揚諾夫表示：「這種稱為『新手』的合成毒劑還需要一個所謂的『推進劑』。在它的作用下，兩種毒素間的化學反應會立即開始，並很快結束。英國人可能已經掌握了這種『推進劑』，它實際上就是俄羅斯版本的VX毒氣。『新手』毒劑很有可能也會用到這種『推進劑』，那麼，這將是一個查找源頭的重要指紋。」

 化學武器專家拉爾夫‧特拉普（Ralf Trapp）在接受德國電視二台採訪時也證實了這種說法：「在製造化學武器的過程中，原材料和中間產品都會留下類似於指紋和簽名的線索。這些線索可以是同位素，也可以是化武使用後留下的殘留物。掌握了這些線索以後，你就可以確定這些化學武器來自具體哪一家實驗室。」

這位德國專家表示：「確定『新手』毒氣的來源並不困難。」他表示，這種毒劑很可能是以粉末的形式噴射到空氣中，或以溶劑的形式噴灑到受害者的皮膚上。這種毒劑是很穩定的。「因此，無論是受害者的衣物上，還是受害者附近的物品上，都一定可以找到毒劑的殘留。受害者的體內也可以找到殘餘毒劑。

西方也難辭其咎

英國及其盟友發表的聯合聲明中，敦促俄羅斯方面和國際禁止化武組織開展合作，並公佈『新手』毒氣項目的詳細內容。但是問題在於，莫斯科怎麼能夠長期保守「新手」的秘密呢？ 

毒氣專家說：「蘇聯時期，莫斯科方面就有意識地沒有把這種毒劑列入化武裁軍談判的目錄裡。從裁軍談判到1997年簽署裁軍協定之間有一個較長的時間間隔。在這段時間裡，西方雖然得知了新手毒劑的存在，但是在遭禁的化學品的名錄上卻沒有收錄它的名字。但是，儘管如此，「新手」毒劑不僅違反了化武裁軍協定的相關條款，也是對該協定精神的背叛。

米爾扎揚諾夫表示：「對於很多在俄羅斯發生的事情，西方人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最終吃虧的也總是西方。」他表示，俄羅斯人總能夠矇蔽西方人。「西方認為，俄羅斯正在建立民主秩序，建立開放式的社會，所以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俄羅斯政府對『新手』毒劑的內幕對外秘而不宣，而西方總是低估俄羅斯政府的真面目。對於俄羅斯政府來說，他們總算自力更生發明了一種屬於自己的毒劑，他們為此感到無比自豪。」薩林毒氣和VX毒氣都是境外發明的。

米爾扎楊諾夫表示，現在應當迫使俄羅斯將「新手」毒劑納入國際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禁品名錄裡。這一過程可能會持續幾年，但只要西方團結一致，最終是可以達到目的的。現在，國際禁止化學武器組織的專家們也已開始介入斯科裡帕爾案件的調查工作。 

一場有意識的作秀？ 

如果俄羅斯真是毒殺案的始作俑者，那麼就出現了一個問題：既然這是一種容易追查到源頭的毒劑，俄羅斯為何會鋌而走險呢？毒氣專家認為：「眾所周知，這種毒劑是可以為追查到源頭的。」但是他同時也表示，俄羅斯也有可能是故意為之，以便讓外界看到俄羅斯的強大。「你看，反叛人士即便逃到境外，我們還是會嚴厲打擊。」這是唯一的合理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