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融入史(24):資本主義萬歲
2019年5月26日(德國之聲中文網)克里斯蒂安說,初拿駕照的人一般都會出一、兩次事故,才能逐漸達到熟練司機的境界。我花四百馬克買了一輛福特的小型車,開了兩次,想起中國的一個相聲段子:"買輛自行車,除了鈴不響,上下哪兒都響。"我這輛車什麼都好,就是馬達不靈,特別容易熄火。降檔停車的時候,發動機就自動關閉了。所以我養成了三檔停車的習慣。克里斯蒂安警告我:"你這樣停法,撞車是早晚的事。"
他的預言很快就應驗了。所幸被撞的是一輛堅固如坦克的沃爾沃。我聽到稀裡嘩啦的一陣亂響,心驚肉跳地下車來看:撞碎的是我的右前燈,沃爾沃車身上零星的紅色漆片也明顯是我的車在碰撞中脫落的。謝天謝地!
肇事者注意事項
"事故"就出在我的家門口,回家馬上給男友打電話,問他該怎麼辦。他說我應當在事故現場等候半小時,如果車主不來,我就應當寫個紙條壓在擋風板下,註明我的姓名、電話、地址。對方可以把車送到車行去檢查,需要修理他會與我聯繫,費用由我的保險公司承擔。而我的保險將在第二年升級。"不過,如果車沒有受損,他也不一定找你,但是你必須給人家留個信兒。撞了車就跑,這是違法的",克勞斯加重語氣說。
我從窗口望著停車場。半小時過後,我寫了封情真意切的信:"非常尊敬的陌生人,我是來自中國的大學生,剛剛拿到駕照。很遺憾,我的第一次事故讓您趕上了。請您檢查一下車。需要修理的話,請立即與我聯繫,不要猶豫。"之後是地址、電話和署名。
克里斯蒂安事後告訴我,有的人會藉機敲一筆。他會找出個小毛病,請修理廠估個價。肇事者的保險公司會如數匯給他。一般來說,他會把這筆錢挪作他用。不過沃爾沃的車主看來不是這種人。這第一次事故除了使自己的車掛了彩之外,沒有其他後果。
第二次事故也是在停車時發生 - 這一次是倒車。天黑,空位很小,我倒著倒著,車尾與停在後面的車重重地接了個吻。我等了半個小時,沒有人來。這一次只是寫了張簡短的紙條。之後的日子又是杳無車主的音信,不過對此我沒有絲毫的失望。
好事成三
第三次總算撞的是行進中的汽車,克里斯蒂安是我的證人。那是在與萊茵河平行的大道上,正是車水馬龍的時候,與逆行方向加起來是四排車隊,道路塞得滿滿的。克里斯蒂安讓我上左道,超過前面那輛向前爬行的汽車。我剛剛為成功的見縫插針感到自豪,突然發現距離右面的轎車只有幾釐米。向左邊偏一下也不可能,對面一輛輛汽車與我擦肩而過。我稍向右偏,只聽"砰"的一聲,我的車左搖右晃,沒有再牽連更多的車輛就是萬幸。我們都把車靠邊停下來。坐在另一輛車裡的是位年輕男子。他略顯慌張地說:"咱們把這小事一樁忽略不計吧,行嗎?"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克里斯蒂安一邊連忙說:" 沒問題,沒問題",一邊把我推回了車裡。我問他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我撞了人家,為什麼那個人倒很緊張。克里斯蒂安無奈地搖搖頭:"你這個人運氣好得令人不可思議,而你還全然不知道。你沒聞見他嘴裡的酒氣嗎?"明白了,按理說撞車之後叫警察,確定誰是肇事者。即使我百分之百地認錯,他酒後開車也會受罰。所以為了不與警察發生關係,他寧可吃啞巴虧。
就這樣,我花四百馬克買的這輛車,兩個月之內受了三次損傷:一次車燈撞碎,漆皮脫落;一次車尾震蕩,保險槓凹陷;最後一次車身右側重傷,留下拳頭大的疤痕。有一天克里斯蒂安對我說:"現在你真正會開車了。這輛車完成了歷史使命,你可以換個品質好一些的車了,特別是馬達。"
當時是1990年的夏天,兩個德國統一在即。東德的舊車市場紅火,中間商十分活躍。我在車上貼了紙條,大膽地寫上"五百馬克出售"。一位中間商給我打電話,約好時間、地點。他在我事先準備好的協議上簽了字,塞給我五百馬克,開上車就跑了。我的第一個念頭是:資本主義萬歲!接著有些後悔:要是寫六百馬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