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的難民政策：「受驅使者」

（德國之聲中文網）2015年，當來自非洲、敘利亞、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國的數十萬人潮水般湧入德國時，此前曾受到超越黨派界限尊重、贊賞和欽佩的總理梅克爾的個人權威被撼動了。難民危機讓人們對政府行為是否理性的疑慮呈現爆炸性增長。它讓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崛起，得以進入多個州議會，而且，儘管AfD目前選民支持率有所下降，該黨仍有可能作為極右政黨長期存在。

如今，《世界報》記者亞歷山大（Robin Alexander）出版了一本書--《受驅使者：梅克爾和難民政策。來自權力內部的報告》（"Die Getriebenen". Merkel und die Flüchtlingspolitik. Report aus dem Inneren der Macht"）。在暢銷書名單上，此書猶如一枚火箭，一問世即升至第一。顯然，它觸動了政治討論中的一根神經，觸及了德國部分人群的情感現狀。在"右翼"的眼裡，它是在和梅克爾難民政策算賬；在自由中間派那裡，它至少引發了震驚，或者說政治震撼。

出於恐懼的決策？

作者亞歷山大異常細致地調查了這場難民危機，完整記錄了"來自權力內部"的訊息。簡言之：最初是那個開放邊界的指令。儘管此前已有閉關指令，但當成千上萬在匈牙利境內的難民要前往德國時，還是作出了開放邊界的決定，因為害怕出現遭拒難民的難堪畫面，梅克爾及其內政部長不敢閉關。然後，梅克爾又不敢說明，這只是一個非常決定、一個例外，原因可能是，德國人熱忱歡迎難民的那種態度讓她非常驚訝。她沉浸在歡迎文化的浪潮中，這個本來如此理性的總理突然情懷滿滿。於是她沒有說明，開放邊界只是一個非常決定。結果：來的人越來越多。沒有控制，沒有協調，沒有登記。難民政策失控，儘管地方上的官員們、各級政府、市長、鎮長們在長達數月的時間裡作出了不同尋常的努力。

本書詳細描寫了梅克爾是如何走入政治死胡同的，描寫了那個權力機器房，老狐狸內政部長德梅齊埃（de Maizière）、財政部長朔伊布勒（Schäuble），以及梅克爾不知疲倦的親信、總理府部長阿爾特邁爾（Altmaier）在裡面坐臥不寧，東奔西突。亞歷山大帶我們進入了大門後面的權力鬥爭，指給我們看：朔伊布勒如何巧妙地以既忠誠又挑剔的方式在幕後牽線；內政部長又如何以行政命令和批示重新恢復內政部的權威。

梅克爾玩輪盤賭

不過，亞歷山大首先是讓讀者看到了，梅克爾如何設法在內容上改變路線，但在修辭上仍保持原來說法：她說"邊界是開放的"，而邊界實際上在關閉；她說，"我們仍是一個開放的國家"，而前往德國的難民越來越少；她說，"我們堅持這樣的立場：難民必須得到幫助，而且沒有上限"，但通過其它國家，巴爾干線實際上已被關閉。作者也描述了，梅克爾在歐盟內何其孤立，以及她如何像賭徒那樣孤注一擲地與土耳其達成交易。

兩名政治家在亞歷山大的書中扮演了特殊角色：基社盟主席澤霍費爾（Horst Seehofer）和奧地利外長庫爾茨（Sebastian Kurz）。梅克爾在難民危機初起時便同澤霍費爾發生爭議，而後者則成為梅克爾的首位批評者，當時，在並沒有被征詢意見的議會中，正形成支持梅克爾的跨黨派聯盟。庫爾茨關閉邊界，向梅克爾發出挑戰，並期待所有各方都應誠實，而實際上，他期待的對象不過是梅克爾一人。

《受驅使者》描繪了一段當代史。一個不同尋常的、詳細、完整的報告，寫作技巧高超，讀來猶如探案小說。它在和梅克爾算賬。《來自權力內部的報告》實際上是一份來自無能權力內部的報告，在這個無能權力體系中，掌權者朝三暮四、優柔寡斷。在作者的筆下，梅克爾的難民政策並不是愛心政策的傑作，而是一個偶然產生、又不斷擴大的災難。不過，本書現在就已經是一部典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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