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兩會將發出哪些重大訊號？

德國之聲：中國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和政協第十二屆全國委員會第五次會議分別將於3月5日和3月3日在北京開幕。兩會的重點一般是審查和批准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計劃以及國家預算，您認為這次兩會有哪些方面值得特別關注？

林和立：今年對習近平來說非常重要，因為今年10月或11月將舉行中共十九大。習近平將提拔很多政治支持者擔任重要職位，甚至進入政治局。因此，今年保持穩定對習近平來說非常重要。習當然提到要進一步推動經濟結構改革、推動所謂的供給側改革等，但最根本的，就像他幾天前強調的，還是要保持穩定。因此，改革的前提是不會影響社會穩定。比如，中央政府不會讓大批工人失業，因為解僱工人會引發社會騷亂和工人抗議。在那些產能過剩的領域，比如鋼鐵、水泥、煤炭行業，只會解僱少量工人，而不會對這些虧損的老牌工業行業進行深入改革。

德國之聲：中國將為2017年定下什麼樣的經濟增長目標？會有一些促進增長的短期措施嗎？

林和立：是的。經濟增長目標看來還會和去年一樣，也就是在6.5%和7%之間。就目前看，中國沒有更大的經濟動力支撐更高的增長率。而實際上， 過去兩三年大約6.5%的經濟增長率也是依靠政府的大力干預、大量投資才實現的。目前中國的社會和國家總債務是GDP的280%，非常之高，幾乎難以為繼。因此，如果中國今年能實現6%或者6.5%的經濟增長就非常幸運了。

德國之聲：普通百姓最關心的是收入增長、醫療改革、教育平等、空氣污染、房地產價格這些議題。在這些方面會有大的進步嗎？

林和立：過去幾年裡，習近平、李克強政府一直在促進社會中貧困和老年人口的最低生活保障問題，也在與空氣污染作鬥爭，關閉了污染重的老廠，但我們不能忘記，政府在公共事務、醫療方面面臨著財政預算不足。我想，今年政府會繼續去解決這些社會問題，保持十九大之前的穩定局面。但是，真正解決這些問題需要付出很多努力，而現在政府看來並沒有資源去攻克這些困難。

德國之聲：兩會期間通常會公佈中國軍費預算。有消息說，這一次將在人大會議開幕前一天公佈軍費預算。可以把這看作是對川普政府發出的一個訊號嗎？

林和立：肯定是的。習近平政府對川普政權提高美國國防軍費、在亞太地區部署更多防空導彈系統感到很不安。幾天前，川普刚剛宣佈提高軍費10%。因此，有理由估計中國軍隊今年的軍費增長將超過10%。去年，中國的軍費增長幅度為6%、7%，比一般情況低。很多將軍都抱怨去年軍費漲幅太低。因此，今年的漲幅可能會是兩位數，10%、11%的樣子。

德國之聲：中國對川普感到不安，那麼中國將發展出一套和川普政權打交道的戰略嗎？

林和立：一般來說，人大政協會議不怎麼討論外交政策。但我想今年習近平會利用兩會打愛國主義牌，強調愛國主義情懷，強調中國已經成為一個強國，可以抵禦外國的軍事威脅。他會利用這個機會宣傳愛國主義。但在人大會議上不會特別討論外交政策或者對美外交政策。

德國之聲：本次兩會將向台灣、香港發出什麼訊號嗎？

林和立：肯定會。習近平對蔡英文的民進黨政府以及台灣和美國可能的密切關係感到非常緊張。因此，人大將被作為一個向蔡英文發出警告的機會，告誡她不要走得太遠。人大中的軍方代表將討論中國武器現代化問題，當然還會呼籲台灣和中國進行以統一為目標的政治磋商。對於香港，官員們將對香港所謂港獨運動發出警告。不過，與台灣相比，針對香港的言詞語氣可能不會那麼嚴厲。

德國之聲：您提到今秋中共十九大的重要性。兩會也被看作為是為十九大做準備的平台。您認為很快將能看出端倪，誰將是習近平任滿兩屆後的繼任嗎？

林和立：我們將看到一些重要的人事任命，習近平正在建立自己的派系，習近平派系的人將更多擔任政府和黨的職位，但是鑑於10月或11月將舉行十九大，人事變動要到今夏才會做出決定，也就是八、九月。從現在來說，很難猜測誰會被選為政治局常委。對習近平、李克強來說，他們作為政治局常委，才幹了一屆五年任期，所以在十九大後肯定還會幹上一屆。因此這次不會做出大的人事變動，只是一些退休政治局常委將由新一代領導人頂替。

德國之聲：我們知道，習近平去年10月獲得了"核心"的尊號，一些專家認為，習近平在2022年也不會從中共總書記職位上退下。您也這麼看嗎？

林和立：來自北京的很多跡象顯示，習近平直到2027年都將是黨的一把手，也就是到2027的中共第21大。這很有可能。因為共產黨的規章沒有規定黨的總書記和軍委主席可以任幾屆。因此，習近平可以到2027年一直掌握黨總書記和軍委主席這個中國權力最大的職位。

德國之聲：但他必須從國家主席的位置上退下，因為規定只能任兩屆。

林和立：是的。他不能擔任國家主席十年以上，但國家主席在中國不是權力很大的職位，最重要的職位是黨的總書記和軍委主席，習近平可以在總書記和軍委主席的位置上幹到2027年的中共21大。

德國之聲：那麼李克強會是怎樣一個情況呢？他和習近平關係怎樣？

林和立：李克強和習近平之間有很多鬥爭。不過，李克強肯定可以在政治局常委會中再幹五年。但北京方面有人猜測，李克強可能會在明年3月進入人大，擔任人大委員長。這也是可能的。但他肯定會繼續擔任5年政治局常委。

德國之聲：習近平繼續留任中共總書記和軍委主席對中國是件好事嗎？

林和立：如果習近平不延續以前中共總書記任期不超過十年的慣例，對政治改革將是一個重大打擊。因為鄧小平在文革後引進的政治改革就是強調推動法治和機制，抑制領導人的個人野心。這些改革是為了阻止像毛澤東這樣不放權的人。但是，以21世紀毛澤東形象示人的習近平卻想否定鄧小平引進的改革。這將是今後政治改革的重大問題。事實上，中國現在的政治改革力度在減弱，習近平試圖讓毛澤東的一些習俗復活，這對中國的政治改革是非常不利的訊號。

德國之聲：您認為反腐仍是今年的一個關鍵詞嗎？

林和立：是的。中國將繼續反腐，因為反腐是習近平主要的，也許是最重要的成果。因此，他們肯定將繼續反腐。反腐也是習近平對付政治敵人的工具，比如江澤民的上海幫。因此，習近平需要繼續推動反腐運動，以鞏固自己在黨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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