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中國兩會——大舞台、准黑箱 

德國之聲：今年兩會前，除了個別財經展望，中國媒體到目前對議題內容幾乎沒有什麼報導。媒體對兩會的關注度在降低嗎？

吳強：應該說國內媒體的活躍度是越來越低，被中央文件、被中宣部作為中國所有官方媒體的總編輯牽著走。或許各地媒體做好了准備採訪報導兩會，但在接獲中宣部的指令之前不能做任何預先的報導。不過也有例外。香港的媒體在積極地做一些試探，採訪。特別是傳說今年兩會可能出台跟香港相關的一些法案，所以香港媒體最近比較關注，有一些討論。可以看出，（香港）殘余的一國兩制，在媒體自由方面、在議程方面還是體現出一些差別。

德國之聲：有一種說法是，北京要改革香港的選舉制度，將在人大會議上討論落實。你認為這種推測有根據嗎？

吳強：這種推測是有道理的。據說會出台法案來實現所謂的「愛國者治港」。它的性質讓人想起美國在9‧11之後推出的「愛國者法案」，後者是因應反恐形勢對公民的自由和權利有很多侵害，後來撤銷了。現在北京要推出一個政治性法案，也是要削減香港公民的很多權利和自由，在包括立法會選舉等各個層面上。北京已經推遲了立法會選舉，而且DQ了不少民主派議員。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始於2019年11月香港區議會選舉後，那次選舉中建制派的失敗讓北京很震驚，之後就做出了一系列反應，直到今天的「愛國者法案」。

這種做法和緬甸軍政府今年初推翻去年11月大選結果有異曲同工之處，甚至同美國大選後川普总統不承認失敗也有相似之處——都是要掀掉桌子，對民主選舉結果不承認，要修改游戲規則的態度，一種反民主的立場。

德國之聲：除了民間猜測的香港議題之外，官方公佈的重點議程有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草案。作為政治學者，你的關注焦點會在哪裡？ 

吳強：今年兩會有兩個官方的議程可以關注，一個是十四五規劃，另一個是不久前才在作動員的「弘揚傳統優秀文化」的五年規劃方案，跟十四五規劃配套的。這實際上是一場保守文化的復興運動，也可以稱之為一種道德運動。這次兩會上是否會有圍繞這一運動的討論，甚至與之配套的提案，值得關注，看看文化的保守化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我相信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會有一些可笑的保守的涉及文化、道德方面的提案，把他當作花絮也可以，或者當作進入極權主義時代的一種荒唐的政治現象看也可以。

至於十四五規劃，我相信會試圖解決一些基本的問題，比如集中在解決所謂的「卡脖子」產業技術問題上，就是對技術、國防要作何種程度的投入，對雙循環做出什麼樣的規劃。特別值得關注的是中央和地方的關係，怎麼作討價還價，這跟20大上習的佈局、人事佈局都有直接的關係。換句話說，從十四五規劃我們基本可以關注兩個問題：一是軍國主義的發展，與之相配套的軍工聯合體的利益，如何重點地去投入，另一個是中央和地方的關係，在各地方如何均衡分配，如何以十四五規劃來解決地區發展不平衡的問題。

其它可以關注的還有教育、醫療這些社會福利的投入在十四五規劃中的比重是多少，怎樣通過改善教育、醫療等來解決中央政府最關心的一個消費不足、來促進內循環的問題，還是用增加社會福利以外的其它方式來解決內循環的問題？還有什麼方案？

德國之聲：跟去年疫情下不同，今年的兩會似乎一切恢復常態。對中共領導層來說，疫情是否已成為過去？

吳強：疫情仍然是一個大問題。從兩會之前的準備看，北京的高校在兩會之後才允許學生回北京，目前對北京的控制也比過去幾個月更嚴格了。過去一個月，北京開始大範圍接種國產疫苗，全國也在加速推進。但這種疫苗對現在各種變種病毒是否有效，各界很擔心和懷疑。從兩會的嚴格防護、戒備來看，他們有很大的擔心。今後如何在公共衞生方面進行未雨綢繆，避免未來再次發生像武漢新冠大爆發那樣的悲劇，採取什麼方式來預防，值得觀察。

德國之聲：人大作為立法機構，這一次有什麼具體的立法項目議程，似乎也沒有公開的介紹、討論。 

吳強：中國的政治實際處在一種越來越不透明的狀態。全國人大其實是有公開的立法規劃的，但今年的人大到底要討論、通過什麼法案，外界也不是很清楚。媒體沒有什麼這方面的報導，一切處在一種不公開的狀態。公眾談不上知情權，政治實際上是被幾千名代表、委員壟斷起來，處在一個准黑箱當中。這是中國今天的政治面貌。儘管如此，外界還是可以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北京現在感受到的周邊環境壓力非常之大，也許兩會會做出一些反應。 

中國每年兩次大的政治舞台，上半年是兩會，下半年是黨的大會。這樣大的政治舞台這麼不透明，本身就是中國政治的一個寫照。這種情況下，公眾對比如涉及到香港的法案的議論、擔心，是有道理的。此外還在流傳的說法包括，在兩會上北京會擴大《反分裂法》的範圍。此外就台灣問題應該會有討論，但在不透明的情況下，我們現在看不到。 

從上世紀九十年代，或者說從八十年代彭真任委員長的時候開始，推動人大具備立法功能、有過越來越透明開放的趨勢。但現在完全是與之背道而馳，人大隻是完成黨中央交辦的立法任務、投票表決的機構。儘管90年代的人大也是橡皮圖章，但畢竟還硬朗一些，開放一些，現在又回到橡皮泥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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