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公民社會」
2014年6月1日(德國之聲中文網)柯尼希(Kasper König)是當代藝術最重要的策展人和引領者之一。2000年至2012年間他任科隆路德維希博物館館長,目前作為首席策展人正在籌備6月28日-10月31日在聖彼得堡冬宮博物館舉行的第十屆"宣言"展(Manfiesta)。該展覽屬於冬宮博物館250周年慶祝活動的一部分。在被視為傳統藝術經典的冬宮舉行現代藝術展覽,這樣的組合在雙年展20多年歷史中前所未有,注定吸引眾多眼球。
出於反對一些不民主的法律和近期的烏克蘭、克裡米亞事件,有藝術家呼籲抵制這次展覽。而雙年展的現場工作隊也感到,不再真正地受歡迎。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柯尼希談到了自己在政治動蕩時期的俄羅斯為大型國際展覽備展的感受。
德國之聲:柯尼希先生,您在近一年前接受了在俄羅斯聖彼得堡備展的邀請,而這期間發生了許多事情。您是否有這種感受,您當初同意展覽的和現在將舉行展覽的並非同一個國家?
柯尼希:截至目前,我和俄羅斯幾乎沒什麼接觸。我此前從未來過聖彼得堡和莫斯科。當初被問詢時,我立刻回答:"是,我非常願意提出建議"。我並沒想到,自己會被委託策展。我想,這是緣於冬宮館長派托斯基(Mikhail Piotrowski)。
形勢在短期內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我剛剛簽署了合約,(俄羅斯)就通過了這項難以啟齒的反同性戀法。我在那個時候意識到,我將在一個沒有公民社會的國家工作。只要有足夠多的錢和權力,誰都可以制訂並通過法律。我認為,這樣的策略會動搖人們的意志,無法深思未來和變革。
您邀請了50名藝術家參加"宣言"展,其中大部分確認參加。您是依據何種標準挑選藝術家的?
部分是相對主觀的標準。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一點是同藝術家瓦爾莎(Joanna Warsa)的合作。她是波蘭年輕的藝術理論家,目前正從事公共項目。她很關注來自摩爾多瓦、拉脫維亞、喬治亞、烏克蘭這些前蘇聯國家的藝術家。
鑑於俄羅斯的政治形勢,一些藝術家撤回了他們的參展承諾,例如行為藝術團體"做什麼?"(Chto Delat)。
藝術團體"Chto Delat"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項目,是有關聖彼得堡的一個爭議建築--高達400米的天然氣公司大樓。誰支持,誰反對,政治規則如何,公眾態度如何?以布萊希特風格上演。當克裡米亞被(俄羅斯)佔領,"Chto Delat"的Dmitrij Wilenskij在網上呼籲抵制展覽。我對他的決定並無成見,然而他的做法,我無法贊同。我告訴他,我們已經向他和該團體其他成員發出正式邀請。我們曾數次碰面,討論該項目。合適的做法應是直接對我們說"我們不想參與"或者"我們想做另一個項目"。有一點困擾我的是:人們說,政治高於一切。如果政治需要,審美和藝術問題都必須從根本上靠邊站。
冬宮博物館是一個國家博物館,被看作是非常保守。合作是如何進行的?
因為一些糾紛,我們的俄羅斯同事已經七周沒有領到薪水了。這裡沒有工會或者類似的組織。"宣言"組織的運行非常理想化,而我認為在兩個截然不同的體制下斡旋很難。美式"宣言"積極表現了一種近乎宗教式的合作,帶著一種傳教式的姿態;而俄羅斯方面意味著拖延一切,不守諾言,距離開幕還有一個月的我們現在寸步難行。
您的一名俄羅斯同事此前表示,對於您來說,聖彼得堡最大的問題將不是政治,也不是組織,而是對於現代性的根本否決,存在於俄羅斯的對於新事物的恐懼。您確認這一點嗎?
在現代藝術領域確實是這樣,我自己也有其他想法。現代性已經是一個完成的項目--我不是這種觀點的捍衛者。
您是否認為,藝術能在當代俄羅斯有所作為?
嗯,我是這麼認為的。如果不是的話,那就完全沒有希望了。不過,現在每種文化針對什麼是文化、什麼是藝術、它們有哪些作用,都有自己的看法。我非常小心,不可一概論之。
在俄羅斯工作期間,最讓您煩心的是什麼?最讓您欣喜的又是什麼?
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這有令人難以置信的起伏。我最厭惡的是那種"必須安排出去"的做法和一些年輕同事的消極態度。他們不是進行批評,而是無所作為。我認為沒有衝突、粉飾太平是一種恥辱。因為衝突實際上是非常積極的,可以使事情有所改變。
另外,我養成了不看電視的習慣。我此前總看俄羅斯一台、二台、三台,後來再也看不下去了。對於一些事情,我開始了自我保護。
儘管您不懂這種語言(俄語)?
我不懂,但我發覺,這完全是洗腦。
採訪記者:Anastassia Boutsko 編譯:萬方
責編:張筠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