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座評論:戰爭一年半後 烏克蘭人在想什麼
2023年10月11日(德國之聲中文網)我的兩次烏克蘭之行分別在今年的7月和9月底。每次去感受很深。 這次去了三個城市,即利沃夫、基輔和哈爾科夫,從烏克蘭的西部走到的東部。跟烏克蘭人交談,一方面使我感到這個民族的堅強意志。但另一方面,隨著外部環境的變化,也使我增添了不少擔憂。
這次去烏克蘭感受最深之一,就是烏克蘭人對俄語的態度的變化。 普丁在侵略烏克蘭時,把烏克蘭政府說成是種族滅絕,指的就是烏克蘭人禁止俄語在說俄語的烏克蘭人中的使用。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特別在戰爭爆發之前,烏克蘭人講俄語的人其實跟講烏克蘭語的人差不多各一半。 這裡主要是指人們習慣在家中用的語言,而並非在公共場合。公共場合譬如簽署文件,當然以烏克蘭語為主。 但這種情況隨著俄羅斯人的侵略,迅速在改變。
對俄語的"寬容度"
以前,一到利沃夫,我就覺得自己的俄語失去了交流功能,因為利沃夫似乎是典型的西部烏克蘭的"首都",絕大多數人不說俄語。但這次,我意外的發現,不僅人們對俄語的寬容程度遠超以前的水準。而且街上不時能聽到有些人說俄語的人。後來,我就對此作了一些觀察,這是因為戰爭時期,不少在東部的烏克蘭人,為了避難跑到了利沃夫。而這些人在家中習慣了用俄語,所以在自己的朋友親戚之間依然用其語言。 由於這個城市是不少烏克蘭難民避難的地方,說俄語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記得我入住一家飯店時,對前台的女士表示歉意,說我很可惜不說烏克蘭語,只能說俄語,她卻並不太在乎語言的問題。她用俄語對我說,"實際上,在戰爭前我們接待客人時也說俄語,但是戰爭把人們對俄羅斯印象改變了"。 儘管這樣,我的觀察是,利沃夫變得比以前更寬容了,而這種寬容正是因為戰爭爆發後,不少家裡習慣用俄語的東部的人,遷移到了這裡。
而當我這次去了哈爾科夫後,我才體驗到,戰爭也真的改變了那裡的人對俄語的態度,但卻是另一個方向。哈爾科夫是最靠近俄羅斯的一個大城市。由於蘇聯的歷史因素,以前烏克蘭跟俄羅斯的貿易大多在那個城市進行。 從語言上來說,那裡的人至少在戰爭前都習慣於說俄語。但是這次我在哈爾科夫,卻碰上不少年輕人,當我用俄語跟他們交流時,他們問我,我們能不能說英語?因為我們不喜歡俄語。
烏克蘭人的樂觀
去烏克蘭後的印象之二就是烏克蘭對自己戰勝俄羅斯侵略者的樂觀態度和頑強的抗爭精神。 首先,我個人的感覺是,因為受到所有西方民主國家的支持,尤其財政支持,烏克蘭各大城市的生活並沒有因為戰爭而受到多大的影響。 儘管格力夫尼(烏克蘭的貨幣)兌美元、歐元有所貶值,但遠沒有像盧布對美元那樣突兀。這當然應該感謝西方各國,尤其是美國的資助。 沒有西方國家的支撐,烏克蘭早就破產了。 而前線的戰況也是如此,正是靠著西方各國的支持,加之烏克蘭人保家衛國的堅定信念和犧牲精神,才使得俄羅斯啃不下這塊硬骨頭。 我問過好幾個烏克蘭人,他們認為烏克蘭是否能戰勝俄羅斯。 顯然,大多數烏克蘭人對自己的軍隊還是充滿信心。但我戰爭後第二次去烏克蘭時得到的回答顯然比在第一次時更現實一點。不少人會這麼說,"最終烏克蘭肯定能戰勝普丁的軍隊,但這將是一個長期的戰爭"。
我有一個在俄羅斯佔領區的同事,她的父親在前線幫烏克蘭打仗,而她和她的母親則在俄羅斯佔領軍的控制下。俄羅斯當局跟中國一般,把所有的烏克蘭的訊息,無論是網路的還是電視,都遮蔽了。她和她的母親堅信烏克蘭人會打回來,也時時刻刻盼著父親早點歸來。正是因為這樣,她們拒絕加入俄羅斯國籍。而普丁政府也知道,不少佔領區的烏克蘭人的心依然向著基輔。所以,為了威逼他們入俄羅斯籍,佔領當局設計了各種手段,譬如,沒有俄羅斯護照的人,不管醫療保險還是在電話和網路的使用,都受到限制。
有分析認為,到明年年底,戰爭的結果應該有個眉目。當然,我想很多烏克蘭人對戰爭前景表示樂觀的時候,顯然是以西方尤其是美國繼續支持烏克蘭為前提的。 而最近在美國發生的事,即共和黨內對軍援烏克蘭的質疑和阻撓,顯然還沒在當時人們考慮的範圍內。
本文作者張俊華為徳籍華人政治學者,在德國生活三十餘年。他曾就讀於德國法蘭克福大學,並獲得哲學博士學位。此後曾執教於柏林自由大學等高校。現為法國Ecole Universitaire de Management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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