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解決委內瑞拉的債務難題？

（德國之聲中文網）自行宣佈為委內瑞拉臨時總統的國民大會主席瓜伊多（Juan Guaido）在今年1月曾對該國的"債主們"表示，如果他被承認為該國的合法領導人，他會尋求就該國高額的外債重新進行談判。這一消息立即讓委內瑞拉國債價格上揚，人們猜測這個拉美國家的債權所有人終於有希望拿到自己的錢。

35歲的瓜伊多表示，擁有據信為世界上最大石油儲量以及豐富地下礦產資源（金、鐵等）的委內瑞拉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融資，並與債權方達成協議。

"新政府建立後，不但會償還債務，還因為政府具備償還信用，而可以重新獲得融資"，瓜伊多表示。

截至2018年年底，委內瑞拉到期外債總額約為1400億美元。這個石油國家所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債主眾多，債務龐大。

委內瑞拉對外發行國債超過650億美元，而中國和俄羅斯通過"貸款換石油"的方式擁有400億美元到期國債。此外，還有一些公司得到開采權，比如加拿大礦業集團克里斯塔萊克斯（Crystallex）和石油巨頭康菲石油公司(ConocoPhillips)。最後，沒有得到貨款的供應商也等著要錢。

國債持有人

今年1月，國際債務投資者已經要求加拉加斯政府償還超過90億美元的到期債務。康菲石油公司和克里斯塔萊克斯威脅稱要以委內瑞拉的海外資產來抵償10億美元債務後，該國更加陷入困境。

在此之前，馬杜羅總統領導的政府更喜歡向中國和俄羅斯償還債務。這並不令人感到驚訝，畢竟中俄都屬於對這位專制領導人表示支持的少數國家之列。

包括富達基金（Fidelity）、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PIMCO)、貝萊德基金（BlackRock）和聯博基金（AllianceBernstein）等投資公司的債務都無法得到償還。瓜伊多似乎有意在時機恰當的時候償還這些債務。

2月4日，委內瑞拉駐華盛頓特使維奇奧（Carlos Vecchio）表示，繼任政府會承認"合法"及"金融性"的債務。但他並未明確表示，如何處理"貸款換石油"所產生的債務。

如果瓜伊多最終成功掌權，不會出現大量違約行為。但也沒有債權人會立即得到償付，許多基金交易人相信，錯綜複雜的委內瑞拉債務危機將成為主權債務領域有史以來碰到的最大難題。

現金換石油

中國現在發現，自己的處境與十年前所現象的完全不同。當時，北京認為與委內瑞拉之間的"貸款換石油"交易是一舉兩得的高招：既可以有效確保石油供應，又可以悄無聲息地在美國後院擴大政治影響力。

如今，包括中國發展銀行在內的中方債權人已經得到預警，他們持有的500億美元貸款債權-其中有200億已經到期-可能面臨無法償還的局面。早在2016年，北京就向馬杜羅政府慷慨承諾，在2018年之前只需償還利息，以便委內瑞拉可以動用資金阻止經濟崩潰。

就理論而言，委內瑞拉所擁有的龐大石油資源足以為貸款提供強大支撐。但中國也許正在意識到，石油本身並非債務的正式擔保品，而更是一種獲取資金償還債務的手段。如果新政府把中國的"貸款換石油"交易視為旨在大量購買委內瑞拉石油的非法行為，中國就可能遇上大麻煩。

"他們很擔心反對派會上台，而且未必承認他們的合同，或者會在其中找到漏洞，"加拉加斯資本市場（Caracas Capital Markets）的委內瑞拉債務專家達倫（Russ Dallen）在近日向投資者發出的信件中如此表示。

儘管如此，其他分析人士卻相信，新政府會承認委內瑞拉所欠北京的債務，因為不償還中國債務會損害瓜伊多政府的可信度。

布爾提克資本市場（Bulltick Capital Markets）首席投資戰略師維拉（Kathryn Rooney Vera）表示，任何債務違約行為都會對瓜伊多造成打擊。"這也會同時影響他們今後發行債務的能力。因我不認為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美國貝克公共政策研究中心（Baker Institute for Public Policy）的柯林斯（Gabriel Collins）表示，即將到來的債務重組，包括可能的債務減記，都是中國"地緣經濟失誤"的典型例證。

"這會是一個令人痛苦的提醒，貸款給缺乏法治的不穩定政權是具有風險的，"柯林斯在最近發表的一篇分析中如此寫道。

莫斯科之爪

瓜伊多曾釋放訊號，顯示他希望承認積欠中國的債務，但對於俄羅斯卻沒有作出這樣的表示。莫斯科被視為維系馬杜羅政權的重要支柱，並曾一再出手援救馬杜羅及其前任。2006年以來，委內瑞拉已經從俄羅斯得到至少170億美元貸款或信用貸款限額。

如果俄羅斯總統普丁繼續維持馬杜羅的財政生命線，或甚至繼續廉價從委內瑞拉購買黃金，就會讓危機繼續拖延下去。

加拿大皇家銀行資本市場公司(RBC Capital Markets)大宗商品戰略全球負責人克羅夫特（Helima Croft）表示，現在的問題是，普丁是否相信"多給幾十億美元就能保住一個或多或少與莫斯科保持聯盟的政權"。

"他們不僅得到石油，他們還得到了委內瑞拉大量土地，"克羅夫特表示。

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如果莫斯科聽任委內瑞拉債務違約，那麼俄羅斯其實就有可能得到委內瑞拉最具價值的資產：委內瑞拉國家石油公司（PDVSA）持有的、總部位於美國的石油巨頭Citgo。

2016年，馬杜羅向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提供Citgo的49.9%股份作為擔保，以獲得一筆貸款。剩下的50.1%股份-持有人是委內瑞拉國家石油公司-也是被當作了向俄羅所發售債權的擔保。

不過，今年1月底美國對委內瑞拉石油公司向美國出口石油進行制裁，這讓莫斯科面對的情況變得更加複雜。莫斯科認為這一制裁非法，俄羅斯財政部副部長謝爾蓋‧斯托爾恰克（Sergey Storchak）認為馬杜羅現在遇上了麻煩。

"現在一切都看軍隊、士兵以及他們對於自己的職責和誓言究竟有多麼忠誠。要作出其他評估是很難，甚至是不可能的，"斯托爾恰克對媒體表示。

不過如果俄羅斯還希望貸款能夠得到償還，就應該想想2000年他們的處境。當時400億美元的前蘇聯時期遺留債務到期，普丁和俄羅斯的債權人達成債務重組協議，三年之後這個石油資源豐富國家的債券就重新達到了投資級水準（意味風險水準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