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國真有那麼多人支持普丁？

 （德國之聲中文網）那該是他的榮耀時刻。 2022 年 3 月 3 日，也就是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第八天，無名德國博主勒內‧ H.（ Rene H.） 在 TikTok 頻道上發布了一段影片，上面，他以流利俄語向俄羅斯總統普丁致意。他說：「親愛的普丁先生！我很抱歉歐洲國家不理解你（......）我會為任何在這裡為你走上街頭的人感到高興。但問題是（......）在這裡，舉俄羅斯國旗會立即被捕。為什麼歐洲人不瞭解烏克蘭和俄羅斯之間的衝突是什麼？我完全支持您。那裡（編註：在烏克蘭）只有法西斯和豬, 澤倫斯基該被除掉。「 

這位德國普丁理解者的影片在網上瘋傳，吸引了世界各地許多關注親克里姆林宮媒體的俄語用戶。克里姆林宮第一頻道「Pervyj Kanal」報導了這位敢於公開支持俄羅斯的「勇敢的德國人」。在德國展示俄羅斯國旗並不構成逮捕理由。勒內‧ H.當然是在撒謊。但這並不重要。此時，歐盟和美國正因俄羅斯發動侵略烏克蘭戰爭而對之實施嚴厲制裁，以對普丁施壓，迫使其盡快從烏克蘭撤軍。  

來自平行社會的車隊 

 一個月後，勒內‧ H. 和他的俄羅斯-德國朋友克里斯蒂安‧ F.（ Christian F.）一起策劃組織起一支車隊。  
4 月 3 日，約 400 輛汽車，其中大部分懸掛俄羅斯、蘇聯和德國國旗，在柏林大街上行進。眾多行人為此震驚，不少人高喊「恥辱！」，並示以中指，一些婦女掉下眼淚，因為，這一車隊抗議活動舉行當天正值俄軍在布恰（ Butscha ）犯下涉嫌戰爭罪行圖片傳遍全球之時。 

當汽車駛過她家門前馬路時，埃裡卡‧ B. （Erika B.）憤怒喊道： 「你們怎麼能這樣？在烏克蘭，人們正在死亡。……你們生活在平行世界裡！」 埃裡卡‧ B. 自己是俄羅斯裔德國人。 

兩個世界碰撞。車隊參與者顯得無法理解旁人為何如此激憤。他們說，「我們是為了和平」。不過，若深問一下，便得知，他們說的是俄軍取勝後的和平。 一位老年婦女稱：「真相在俄羅斯這邊。」 一中年男子說： 「要不是北約作梗，我們就能和烏克蘭和平相處！那裡都是納粹分子。」 一位身穿印有普丁肖像的 T 恤的男士稱：「我們來這裡，是為支持俄羅斯。我們不會置我們的人民於不顧。」 另一名女青年補充道： 「我不明白，怎麼誰都突然反對普丁了。他是要以這次特殊軍事行動結束自 2014 年持續迄今的頓巴斯戰爭。他是我的總統。」 這位女性本人8年前從西伯利亞來到德國。  

這次車隊遊行的影片畫面，也在中國的社交上廣為流傳。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在德國有許多人支持普丁」的印象。然而事實是這樣的嗎？

四分之一俄語使用者受克里姆林宮宣傳影響  

俄羅斯反對派運動「支持民主」（Demokrati-Ja）成員在柏林組織了自己的抗議活動，對著車隊高舉烏克蘭國旗。亞歷克斯‧ S. （Alex S. ）是其中一員。他的烏克蘭親戚不得不逃亡柏林，在他的公寓裡避難。他試圖用自己的身體阻擋車隊。他高喊： 「這是一種宣傳行動！不要臉！」。不過，他的聲音被淹沒了。  

移民問題研究專家帕納吉奧提蒂斯（ Jannis Panagiotidis ）相信，德國國內四分之一的俄語使用者可能受到克里姆林宮宣傳的影響。自入侵開始，基社盟成員紹貝特（ Medina Schaubert ）(CDU) 一直在觀察說俄語的人們如何大量消費所謂的仇視俄羅斯現象的虛假報導。約有 3萬後期遷移來德的俄羅斯德國人居住在柏林的馬爾倉恩-海勒斯多夫區（Marzahn-Hellersdorf）。紹貝特的組織「願景」（Vision e.V. ）在這個區從事移民融入工作。她指出，這些移民中有很多人多年來只消費俄語媒體，特別容易受到激進的俄羅斯官方意識形態影響。在俄羅斯-德語「橫向思維者」的眾多 Telegram 聊天室中，關於德國國內普遍存在「俄羅斯仇恨」的消息，像野火一樣延燒。這些消息多為虛構，旨在煽動情緒，並火上澆油。僅「德俄友誼」頻道的訂購客戶就超過3萬。  

一樁舊案的回憶

紹貝特發現，眼下的現象與 2016 年「麗莎案」（ Fall Lisa"）有類似模式，——當年，一名未成年俄羅斯-德國女孩遭難民強姦的虛構消息引起轟動。後來發現，俄羅斯和德國的右翼、克里姆林宮附屬網路是這場運動的幕後黑手。 德國右翼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便利用輿情，試圖在後期遷德的俄羅斯-德國移民那裡拿到選票。 

紹貝特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表示，她無法理解，在發生了這一事件後，德國國內為何不禁止俄羅斯國家媒體頻道。她說，這和新聞自由無關，「因為，它們不是媒體，是宣傳工具。」  

與「橫向思維者」結盟

與此同時，在右翼 Telegram 社群中，一則簡訊消息廣泛傳播。消息稱，一男孩被要求在全班同學面前表示要同普丁保持距離。聊天室中，這被解釋為俄羅斯仇視和「心理暴力」。斯圖加特一名俄羅斯-德國女學生對著一名橫向思維 YouTuber 的鏡頭稱，歷史課上只談戰爭，俄羅斯人被稱作狗屎， 「大家都只高喊『光榮歸於烏克蘭』。有一天，我們在這裡會像在烏克蘭講俄語的人一樣受恐嚇。」  
政治學家和俄羅斯問題專家裡費爾（ Felix Riefer ）指出，克里姆林宮在戰爭期間濫用其在德國的宣傳網路並不奇怪。他說， 「俄羅斯正對烏克蘭發動滅絕戰，並將之視為對整個西方的戰爭。普丁和俄羅斯統治精英認為這是一場生死之戰，稱他們的侵略戰爭是自衛戰爭。」 

回到向普丁發送影片訊息的德國博主勒內‧ H.。在柏林車隊抗議活動受指責後，他刪除了他上傳 TikTok 頻道的所有影片。不過，仍能找到他在 2022 年 2 月 22 日俄羅斯入侵開始前兩天建立的網站。在那裡，他用德語散佈關於烏克蘭戰爭的虛假訊息。勒內‧ H. 顯然是一位在德國傳播克里姆林宮宣傳的橫向思維者。  

現場動員  

多年來，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活動人士一直在觀察，一些組織和媒體如何試圖按照克里姆林宮的意識形態操縱德國人民。她告訴德國之聲， 「從社群網站上的影片中，我注意到，第一次親俄集會的海報和演講者部分相同。……他們奔走各地，以動員當地人，並提出'俄羅斯人在德國被欺負『問題。」 她強調，「謊言重複千遍，就有人相信。」 

4 月 9 日，在斯圖加特舉行的一次親俄集會上，示威者舉起數條專業製作的紅色橫幅，其中一幅上印著前車臣殘暴統治者卡迪洛夫（ Achmad Kadyrow ）的話：「我歷來為我的人民驕傲。」 這次示威也申報為旨在保護講俄語人的集會。又有數百人參加。——鑑於德國國內生活有 300 萬講俄語的人，其數量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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