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土豪」拯救中國足球？

（德國之聲中文網）今年年初，當巴西球員特謝拉以五千萬歐元的轉會費加盟江蘇蘇寧俱樂部時，世界媒體頓時嘩然："中國土豪終於來了！"。然而半年後，他的轉會標王頭銜就被巴西同胞胡爾克以5580萬歐元的身價搶走。英國《每日電訊報》最近報導，上海上港俱樂部有意為目前效力於英超切爾西隊的巴西國腳奧斯卡報價六千萬英鎊。一旦這筆交易達成，奧斯卡將取代胡爾克成為中超新標王，同時也將取代河北華夏幸福俱樂部的拉維奇成為中超年薪最高的球員。

2016年是中國足球職業化歷史上投入最高的一個賽季，在兩個轉會窗期間引援投資合計高達4.7億歐元，幾乎是前兩個賽季的總和。一共有九十五名外援加盟中超，來自三十二個國家。這些球員大部分都處於當打之年，更有不少人是本國國家隊的主力球員。

中超聯賽：怎樣一個"火"字了得

中超能請來這些大牌外援們，自身的關注度和吸引力自然持續攀升。2016賽季，中超聯賽的場均上座率歷史性地超過兩萬四千人次，數據為亞洲之最。中超球員平均年薪超過五百萬，僅次於歐洲五大聯賽，排名世界第六。此外，2016賽季中超不僅僅滿足於國內市場，八十億的電視轉播權，更覆蓋到海外七十一個國家和地區。

中國《東方體育日報》副主編姬宇陽認為中超現在已經可以引進南美最好的球員，也就是巴西阿根廷的現役國家隊隊員。他指出廣州恆大通過引進外援在2013和2015年兩度獲得亞洲冠軍就是俱樂部引進外援成功的範例。但他同時解釋，"職業化制度有個特點，就是它比較功利，不要花太多時間去培養人才，更喜歡買人。"

近期"足球解密"網站通過德國《明鏡周刊》曝光了在河北華夏幸福效力的阿根廷球星拉維奇的合同具體細節：華夏幸福兩年要支付5670萬美元的稅後收入給拉維奇。而他此前在巴黎聖日爾曼俱樂部效力時年薪僅為五百萬歐元。在初到中超時，拉維奇被曝出薪水是1500萬歐元，當時雖然令人驚訝，但外界大多都還能接受。不過如今兩年5670萬美元的合同曝光，確實令人震驚。

"騙錢去中超"

難怪上海申花俱樂部技術總監吳金貴最近在一次電台節目中憤怒的說到："中國俱樂部大部分資金都用在了外教和外援上。歐洲足球圈共識就是，騙錢就去中超。現在很多經紀人都跟外教說，和中國俱樂部簽三年合同，但只踢一年就閃人，讓俱樂部賠違約金，我們真成了人傻錢多。"

以前歐洲南美各俱樂部對中超印象可能只是人傻錢多，如今看到簡直就是待宰的羔羊。中超一個價，其他地方一個價，沒有天價直接就拒絕中超俱樂部的報價。

"外援來到中國最大的因素一定是錢。這是肯定的。"《文匯報》體育部主任沈雷分析到，"南美球員如果去英超德甲的話，除了錢還可以獲得競技上的提升。一個是歐洲聯賽水準比較高，另外還有歐冠這樣的大舞台可以讓人去展現自己的能力提升自己的價值。中國聯賽顯然水準還不如這些外援原先所在的巴西或阿根廷聯賽，更不用說歐洲的聯賽。"

入不敷出的足球狂歡

他認為中超目前有六七傢俱樂部受到了類似寡頭的超大型企業的控制，他們的投入是不計成本的。 "中國的一個足球俱樂部一年的最低營運成本是兩億人民幣，大的俱樂部花費要達到四到五億，但是他們的收入包括各種分成最多也就是兩億，所以他們虧損很嚴重。"

姬宇陽介紹說，歐洲聯賽有明文規定，在俱樂部財政收入方面要保持健康水準，譬如西班牙的巴塞隆納俱樂部今年的收入達到了七億多歐元。"他們明年的目標是收入十億歐元。這是一種很健康的商業經營。反而我們這裡的俱樂部收入少花費大，球員薪水漲得沒有限制。" 他這樣分析。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為什麼中國的足球俱樂部願意不計代價的去燒錢呢？沈雷認為目前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就是政策的推動。據他回憶，中國的寡頭企業介入足球是從六年前恆大進入廣州開始的。當時還是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已經明確公開了他對足球的喜愛。一年後開始的足壇掃黑被普遍看作是中國的高層領導人直接授意，希望能夠整肅足球領域，搞好足球市場。這兩年來，國務院，發改委等政府部門也公佈了一系列促進足球市場發展的文件。

但是沈雷判斷這個市場短期內並沒有盈利可能。他說："恆大作為一家上市的俱樂部根據他們財報，一年虧損達到四到五億，數目驚人。從一個投資產品的角度來說，它是完全沒有價值的。"

同樣短期內無法沒有可能的是中國本土球員的整體性提升。雖然在資本和賣座上已是亞洲頂級水準，但在亞足聯國家隊排名中，中國隊僅列第七。

今年中國足球隊時隔多年後重新打入世界盃預選賽亞洲十二強，但至今五場沒有勝績，甚至在最後四場中是零進球。這也反映出中超球隊過於依靠外援，本土球員能力並沒有大幅提升，國家隊實力也並未出現實質性的進步。

外援 vs 青訓

同樣的，從今年聯賽射手榜看，完全是外援的天下。本賽季中超外援進球數佔到總進球數的68.9%。其中恆大外援高拉特以19個聯賽進球，獲得本賽季中超最佳射手。在聯賽射手榜前十名只有武磊一名中國球員入圍。

一位曾經在德國乙級聯賽效力的中國前國家隊隊員說出了問題的根源，"我們的青訓體系前幾年陷入癱瘓。這兩年稍微有一點點起色，但是完全沒有辦法和我們的競爭對手日本和韓國相比較，更無法和歐洲國家相比較。我們人口中踢球人數的佔比是非常非常低的。這是一個比較大的問題。這個系統需要很多年的建設。"

這位前國腳認為韓國和日本在九十年代都經歷了燒錢高價買外援的階段，但在熱度退掉以後都趨於理性，不管是年輕教練還是梯隊建設方面都做得非常好。他在介紹到日韓經驗時說到："他們對青訓的投入是一年預算50%甚至60%。這才是一種健康模式。在歐洲，尤其是德國的俱樂部，那就是更是這樣了。這種健康的有長期效益的模式才是我們應該去借鑑的。"

光動嘴，不動腿

中國可以通過舉國體制和精英選拔制度把一個並不一定具有群眾基礎的運動項目提升到很高的競技水準，但是中國的足球官員很早就發現，舉國體制在推動足球成績上不起作用。"因為參與足球的國家太多，然後每個國家都有廣泛的群眾基礎。"沈雷評論到，"當你有一兩百萬踢球的孩子時，你才能出一個梅西出一個C羅。當你只有一兩千個孩子踢球時，你絕對不可能有球星。"

據統計德國有17%的人口是積極參與足球運動的。沈雷認為這是因為在德國、美國、日本和韓國這些國家，讓孩子通過運動鍛煉身體，學會團隊精神，經受挫折感是一種深植於社會中的文化。他認為相比之下中國社會不給青少年時間去運動，而只是一味的要求他們去做作業，使得青少年喪失了接觸體育和足球的最佳年齡。

"我們的社會對於體育和身體是處於一種絕對蔑視的狀態。"沈雷評論到，"中國的絕大部分球迷幾乎從來沒有踢過球。中國只是一個看體育和評體育的大國。如果不在社會文化的根本上扭轉的話，我認為任何政策的推動也好，引進外援也好，都不可能解決中國足球落後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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