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面臨新的戰爭索賠

（德國之聲中文網）數十年來，戰爭賠款一直是影響德國同希臘關係的一個棘手問題。二戰期間，德國佔領軍給希臘帶來深重的災難：按照希臘的官方統計，共有30萬人死於非命。德軍不僅在佔領期間瘋狂掠奪希臘資源，而且還在撤退前大肆破壞希臘的基礎設施。另外，當時德方還強行向希臘央行借貸，金額相當於今天的100億歐元。但後來的德國政府卻從未償還這筆貸款。

儘管如此，德國政府仍認為戰爭賠款已經不再是一個現實話題。政府發言人賽博特（Steffen Seibert）本周三（10月10日）在回應德國之聲問詢時表示："我們的立場是，要求德國提供戰爭賠款的問題已經在法律和政治層面上得到了徹底解決。"德國聯邦政府總是以兩項條約為由，說明戰爭賠償問題已經得到解決。1960年，德國政府同多個歐洲國家簽署協定，提供了1.15億馬克的賠償，並"制定了內容廣泛的賠償機制"，希臘也是受益國之一。此外，1990年兩德統一時的所謂"2+4"協定中，也明確表示"不再進行進一步的戰爭賠款。"

政府發言人賽博特還表示："此外，希臘方面也並沒有主動提出戰爭賠款的問題。"這裡需要更正一下：賽博特應當說希臘方面沒有提出新的戰爭索賠。事實上，2015年齊普拉斯左翼政府上台之後，尤其是希臘債務危機爆發之後，雅典曾多次提出戰爭賠款問題。而近期內希臘很有可能再次提出此議題。九月底，希臘外長克齊亞斯同德國外長馬斯在雅典舉行會談後表示："對於歷史問題，人們應當在正確的時間以及通過正確的途徑進行探討。"而今年的12月可能就是一個正確的時間點。屆時，希臘議會主席武齊斯（Nikos Voutsis）將向議會提交戰爭賠款委員會的報告書。根據德國之聲獲得的訊息，索賠金額將高達3000億歐元。

德國擔心連鎖反應

那麼，希臘方面能夠在索賠問題上如願以償嗎？ 柏林的國際法專家巴蒂斯（Ulrich Battis）表示："他們曾多次在國內及國際法庭上提出索賠要求，一直沒有成功。我不能完全排除他們獲勝的可能性。"五十年代，德國同二戰有關國家簽署的倫敦債務協定中各方的共識是，直到簽署和平協定時，才會就徹底解決戰爭賠款問題做出規定。巴蒂斯表示，正因為如此，九十年代，兩德統一的進程中，人們刻意迴避和平協定這個詞，而稱其為2+4協定，德國的立場也是基於這一協定。"既然沒簽和平協定，你們也就不能得到戰爭賠償。"希臘總理齊普拉斯因此指責德國"鑽法律空子"，但巴蒂斯倒不認同這種說法。他說："參與談判的有關各方畢竟都在2+4協定上簽了字，我們並沒有強迫哪一方。"

對柏林來說，問題並非希臘，而是擔心由此可能引發連鎖反應。一旦希臘獲得戰爭賠償，那麼其它一系列當年的敵對國和被佔領國可能都會提出戰爭索賠。柏林想必已經注意到，波蘭也有人提出戰爭索賠的問題。希臘和波蘭的戰爭賠款委員會甚至在嘗試聯手向德國政府施壓。希臘索賠委員會主席米塔菲蒂斯（Triantafyllos Mitafides）向德國之聲透露："是的，我們是有一些小範圍內的接觸。"而波蘭索賠委員會主席、"德國通"穆拉爾奇克（Arkadiusz Mularczyk）也表示："希臘索賠報告的有些內容對我們很有啟發，但我們的報告會詳細許多。"

波蘭索賠委員會代表在訪問雅典期間，也會晤了迪斯托莫（Distomo）大屠殺死難者的代理律師。1944年，黨衛軍沖鋒隊製造的這起屠殺事件造成218人喪生，其中包括許多老人、婦女和兒童，德軍還燒毀了一些房屋。1997年，希臘一家法庭在一審中裁定德國政府需支付近4000萬歐元賠償，但德國拒絕執行這一判決。歐盟人權法院最終也駁回了受害者群體提出的訴訟。穆拉爾奇克對德國之聲表示，在波蘭發生過類似事件的村莊有很多。

索賠問題很能博取民意支持

波蘭方面的索賠要求也比希臘高得多。波蘭議會索賠委員會提出的金額大約為7400億歐元。2019年初，穆拉爾奇克將向公眾社會提交索賠報告書。屆時波蘭政府是否會正式向德國提出索賠要求，還有待觀察。迄今為止，波蘭政府只是最大程度地讓社會關注到有關這一問題的討論。

雅典和華沙都希望，隨著壓力的不斷增大，德國政府會在此問題上採取更為開放的態度。穆拉爾奇克表示："我們認為，柏林以個案的方式解決我們的訴求。"他也想好了下一步怎麼做。他說："如果我們訴求不能得到滿足，那我們也會尋求以索賠問題國際化為目的的合作選項。"

希臘和波蘭的合作，在政治層面上是非常敏感的。波蘭現政府是民族主義保守派，而希臘政府則由左派人士執掌。雙方政治理念上的交集很少，但索賠顯然是他們的共同訴求。對波蘭和希臘來講，索賠問題還是一個關係到民意的內政問題。因為明年兩國都將舉行議會選舉，而索賠問題顯然能爭取到很多民意支持。波蘭一項民意測驗顯示，半數以上被訪者都認為應當向德國提出戰爭索賠。對於波蘭和希臘在索賠問題上的可能合作，德國政府是否知情呢？政府發言人賽博特對德國之聲的這一問題表示無可奉告："我沒有這方面的訊息，如果我能瞭解到波希兩國間疑似協定的訊息，豈不是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