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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座評論:北京如何「策應」莫斯科?

2022年9月19日

習近平希望俄中「為變亂交織的世界注入穩定性」,是否意味著北京對莫斯科的支持有動搖,俄中關係並非號稱的「無上限」?政論家鄧聿文認為,恐怕不能輕易下此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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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希望俄烏戰爭長期化可又不想俄失敗,接下來它會如何策應莫斯科?(資料圖片)
北京希望俄烏戰爭長期化可又不想俄失敗,接下來它會如何策應莫斯科?(資料圖片)圖片來源: Darko Vojinovic/dpa/picture alliance

(德國之聲中文網)習近平新冠疫情後近三年來的首場出國訪問已經結束,他的這次中亞行的一大重點,也是外界關切的重頭戲是同普丁的會面,這是今年二人的第二次見面。北京冬奧會開幕式期間,普丁閃電訪問中國,隨即發動了對烏克蘭的入侵,由於這個時間上的「巧合」,讓北京一度陷入為莫斯科的侵略行徑背書的窘境,而此次習普會,又「恰逢」莫斯科在戰場上失利,普丁在國內的權威有所折損的當口,因此,北京如何展現對莫斯科的立場就成為外界尤其西方非常在意的事情。

習所以在中共二十大前夕把他的首次外訪選在中亞,有三個原因,一是他十年前「一帶一路」的出發地就在他要訪問的第一站哈薩克斯坦;二是上合組織峰會在他要訪問的第二站烏茲別克斯坦舉行,而上合組織是中國少數幾個能夠主導的國際平台;三即是同普丁的會面,雖然在此之前,中國第三號人物、人大委員長栗戰書剛訪問俄羅斯,同普丁見過面,但顯然,中俄兩國領導人都認為他們之間有必要借上合峰會的平台,見面討論重大問題,引領兩國未來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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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普會之前,外界普遍預期,習近平可能會向正處孤立中的普丁表示他對俄羅斯的支持,以展示兩國的合作無上限,尤其在栗戰書當著俄國家杜馬主席的面說出中方充分理解和支持俄發動的對烏戰爭,並「從不同的方面給予策應」的話傳出後。然而,後來從雙方公開的報導來看,情形似不是這樣,習不但未提烏克蘭戰爭和美國,還向普丁表達對這場戰事的疑慮,似乎異常的低調。

西方媒體注意到,習對普丁強調,「面對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中方願同俄方一道努力,體現大國擔當,發揮引領作用,為變亂交織的世界注入穩定性」;而普丁則表示,「我們非常贊賞中國朋友在烏克蘭危機問題上所持的平衡的立場。我們理解你們對此危機的問題和擔憂」。一些美媒和學者把它解讀成中國對普丁的戰爭的支持似乎出現動搖,又或北京覺得莫斯科沒盡到大國的責任,給全球帶來了不穩定,好像兩國之間的合作出現了某種裂痕,顯示某種侷限性。

客觀地說,任何兩國的合作或友誼都不是無限的,都有某種侷限性,中俄如此,美國和西方之間亦如此。那麼,如何來辨析習普二人各自表述的確切含義,是否真像某些美國媒體和學者或官員所言,北京似乎認為這場戰爭是一種有害的發展,兩人的相互支持不會超出一定程度。恐怕不能這麼輕易下此結論。

投鼠忌器與模糊平衡

站在北京的立場,它對莫斯科的支持及其力度取決於它要達到何種目的。普丁發動的特別軍事行動雖然在莫斯科看來是對北約不斷東擴的被迫軍事反擊,北京對這一點也許會感同身受,栗戰書就說,「俄羅斯被逼到了牆角,為維護國家核心利益而採取了一次反擊」,因為它也受到華盛頓的排擠和遏制。但是,莫斯科的行動畢竟是對一個主權國家的公然入侵,北京向來主張主權不容干涉和侵害,何況它還有台灣問題,如果北京在俄烏戰爭中公開站隊莫斯科,它就沒有理由指責美國和西方對台灣的援助。正是這點讓北京投鼠忌器。當然,北京和基輔的關係也使它不願公開支持莫斯科,雖然兩者的密切程度遠不如北京和莫斯科,但也算不錯。

另一面,北京亦不會公開譴責莫斯科,即使兩國沒有美國這個共同的對手或者敵人。鑑於中俄毗鄰接壤,從地緣政治的角度,北京也會像多數第三世界國家一樣,犯不著因公開譴責莫斯科而得罪它。現在加上美國這一因素,北京更不會去譴責莫斯科。因此,在北京看來,對俄烏戰爭採取一種相對模糊的平衡態度,應是俄烏雙方都能接受的,儘管這會引起美國和西方的不滿,但這是最能維護中國利益的立場。

不過,外界不要被北京的平衡立場所矇蔽,儘管這也是它展現的真實立場。在平衡的表象下,北京或許像華盛頓一樣,其實希望俄烏戰爭長期化,但與華盛頓不同的是,它希望莫斯科最後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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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如意算盤

北京如有這樣的想法也非常正常,理由在於:

其一,俄烏戰爭長期化,能夠讓莫斯科拖住華盛頓,為北京爭取時間,減緩美國對中國的戰略壓力,因為這種情況下,華盛頓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資源和時間對付莫斯科,這就使北京能夠以時間換空間,贏得一定的戰略主動權,或許還可形成某種程度的戰略突破。

其二,俄烏戰爭長期化,也能極大削弱俄羅斯的國力,讓莫斯科更深地依附北京,從而在較長時間使中國消除來自這個北方鄰國的威脅。而且,俄烏戰事打的時間越長,俄美兩國結下的仇恨也就越深,即使俄羅斯戰敗,普丁被趕下台,俄美要實現和解,也不是一時半回能化解的。

其三,俄烏戰爭長期化,讓中亞那些從蘇聯分離出去的國家對莫斯科的憂慮和不信任會加重,無論從經濟發展的角度還是為著擺脫莫斯科的控制,它們都會急著引入中國的力量來平衡莫斯科的影響力,後者也不得不在中亞地區讓渡更多的勢力範圍給北京,形成中俄共管局面,一帶一路將在中亞牢固紮根,上合組織進一步由中國主導。

北京這個想法可以說一石三鳥,但它實現的前提是,最後的贏家一定要是莫斯科。否則,俄羅斯戰敗,北京固然能夠較長時間消除來自莫斯科的威脅,讓中國的勢力可能主導中亞,但不利中國抗美,而後者是北京的頭號戰略利益所繫。如果烏克蘭在美國的大力援助下最後擊敗莫斯科,將對西方世界以及其他對華不友好的國家如印度等有著極大的號召力,使它們團結在華盛頓周圍,共剿北京,中國很有可能不但不能在中亞承接虛弱的俄羅斯讓渡的勢力範圍,自身也會步俄羅斯失敗後塵。

因此,從北京這個隱秘的戰略意圖審視普丁所說的習近平對這場危機的擔憂,更有可能的是,習不解莫斯科在國力佔優的情況下這場戰爭卻打的有些狼狽,而非像前面美媒解讀的那樣對俄羅斯的支持出現動搖。習對普丁說的那番「體現大國擔當」的話,也不是暗含批評莫斯科沒有體現大國責任之意,恰恰相反,是批評美國把這個世界搞亂,而中俄要發揮大國擔當,成為穩定世界多邊秩序的支柱力量。至於北京對習普會刻意顯低調,不提及俄烏戰爭,應是在栗戰書的「策應」講話曝光引發不好的輿論反響後,不想再被西方媒體利用俄烏戰爭大做文章。

俄中聯盟繼續加強

既然北京希望俄烏戰爭長期化可又不想俄失敗,接下來它會如何策應莫斯科?

北京必然會在戰略和安全合作上,加強和莫斯科的聯繫,兩國結成事實上的准同盟關係,如果華盛頓今後對北京的戰略打壓不斷加碼,北京亦可能通過上合組織這個平台,結成中俄伊的抗美同盟。現在伊朗已經加入了上合組織。

而在現階段,北京的重點是將雙邊的經貿關係提高到一個新水準,以實質上扶持俄羅斯。莫斯科在遭受西方制裁後,經濟發展不得已轉向東方,尤其北京。中國有俄羅斯需要的資金、技術和市場。中俄貿易的提升,中國對俄羅斯能源和糧食產品的需求以及大量投資,使俄羅斯得以彌補失去西方資金、技術和市場後的空缺——儘管不可能完全彌補,但可以減緩俄羅斯經濟的衰退程度,讓莫斯科可以長期支撐戰爭。

北京也會大力推進兩國的軍事合作,提高到一個新高度。中國下一階段和俄羅斯的軍事關係,很大程度上取決美國的台灣政策法能否過關。假如明年該法通過,不排除北京不再顧忌華盛頓的二級制裁威脅,出售莫斯科需要的戰略物資和武器,以報復華盛頓,肯定這會引起歐盟的不滿,但對北京來說,這是它必須付出的代價。

 

鄧聿文為政治評論員,獨立學者,中國戰略分析智庫研究員兼中國戰略分析雜誌共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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