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大會——將氣候保護主導權還諸於民？

(德國之聲中文網) 近來，全球52個國家的示威者走上街頭，要求當局即刻採取根本措施應對氣候危機。去年環保人士在英國成立了氣候組織"反抗滅絕"（Extinction Rebellion）。這場國際公民運動的活動者堵塞了倫敦最大的交通幹道，在英國議會下議院脫衣抗議，甘冒被捕風險參與活動，為地球的未來進行抗爭。

該組織警告，氣候危機將造成"物種大規模滅絕"以及"氣候崩潰危機"。"反抗滅絕"提出三點主要訴求：他們希望各國政府宣佈進入氣候緊急狀態；在2025年之前實現溫室氣體零排放，而非先前所設定的2050年。此外：人們應該自行組織公民運動並推動氣候政策。

該組織成員琳達‧多伊爾（Linda Doyle）認為，議會民主的代表受到游說者施壓，不敢進行重大取捨，被證明無法肩負此類重大挑戰。

 "議會民主制基本上無法勝任，因為它建立於短暫的選舉周期，促使其只能進行短期政治決策。" 多伊爾對德國之聲表示："我們認為英國公民應有權坐下來理解情況，與其他人一同商議，決定如何應對這場危機。"

解決危機的辦法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作為先驅，已在2004年採用這個模式。該省委託161名公民設計新選舉系統。

目前在波蘭和南澳洲州也存在公民大會，由其決定核廢料的處置問題。在西班牙馬德里以及位於比利時的德語區，公民大會已經成為民主制度的常設機構。在法國，公民大會屬於所謂的"全國辯論"范疇，這是自黃背心運動後出現的一種公民對話形式。

其中最知名的當屬愛爾蘭公民大會。它打破了數十年的政治僵局，成功將墮胎和同性婚姻合法化。

多伊爾表示，知曉情況並且有充足思考時間的公民被隨機選出後，"將如同反抗滅絕的所有成員般，感受到事情的急迫性"。"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應對這個狀況的最好途徑。"

但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即便愛爾蘭在進行關於墮胎的辯論時，情況錯綜複雜且激烈，這個議題仍可被簡化為是非題。但全面邁入無碳經濟--至少由政策層面來看--又是另一個規模的挑戰。

雄心壯志

愛爾蘭公民大會也曾針對氣候變遷展開討論並決定了13項措施，其中包括以超過80%的壓倒性多數通過提高賦稅，以減少二氧化碳排量。該會花費兩個周末進行討論，最後將提議遞交給一個議會委員會。委員會將其中一部分提案改寫為氣候行動計劃，並於2019年夏季發布。

但多伊爾表示，"反抗滅絕"的雄心遠大於愛爾蘭公民大會"流於表面"的提議。

"反抗滅絕"的環保人士希望，未來的公民大會在關注交通、農業或居住等領域前，先深入探討氣候科學、環境議題及社會正義問題。此外他們還要求，大會以三分之二多數決通過的決定將對政府具有約束力。

但並非所有人都認同上述訴求。

英國愛丁堡政治學大學講師埃斯科巴爾（Oliver Escobar）表示，公民大會必須與現有的民主機構共同合作，不能將其繞開。

他對德國之聲表示："議會的職責是記錄並審查公民大會的討論結果，如同審查法案一般。"他還指出："這個審查和監督的系統是必要的。"

更激烈的提案

公民大會的遴選程序也同樣棘手。要使大會真正具有代表性，必須考慮許多人口統計參數，例如年齡、性別、收入、教育水準和地理因素。斯科巴爾指出，大會的組成必須能反映社會各界觀點，這樣包括尚未發表意見的人群，以及適量的氣候變化否定者。

斯科巴爾表示："這些人必須見證整個過程，之後還得作為發言人，向他們自己的利益群體闡述大會達成的決議。"

"反抗滅絕"當然希望能在整體意識形態範圍內展開辯論，針對比當前的政治議程-例如2050年實現淨零排放--更激烈的提議進行討論。

多伊爾稱，英國政府計劃今年秋天召集一個全國氣候變遷公民大會，為如何在2050年前達成淨零排放的政治辯論進一步做鋪墊。她認為，"這是對全球大量民眾宣判死刑" 。

多伊爾也擔憂，英國的公民大會不會針對英國可以採取的重大措施進行商議。

"塑料吸管、塑膠袋及搭乘飛機是值得思考的重要議題。"但她也表示，我們真的需要政府層面的對策，例如禁止水力壓裂、終止對化石燃料的補貼以及對最大宗排放實施制裁。

建立人民與議會的橋樑

在全球氣候抗議活動的參與者眼中，不再浪費納稅人的金錢開采或燃燒化石燃料，此類訴求聽起來是輕而易舉之事，但迄今尚未有任何歐洲政府認真考慮刪除這筆開銷。

倡議者認為，公民大會可以填補人民和議會之間的空隙。

"想要達成目標，在街頭強勢發起活動還不足夠。" 埃斯科巴爾指出："還需要能聯繫街頭民眾與各機構的一種機制。"

在威斯特敏斯特大學教建築學的威爾金森（Camilla Wilkinson）今年夏季曾在倫敦參加公民大會。他們共同向卡姆登區市府提出了地方氣候保護提案。

威爾金森對德國之聲表示，與會者興致勃勃地希望推動實現清潔及綠化的卡姆登區。但在商議的過程中，他們更能敏銳辨識出政治陷阱的存在。"需要耗費龐大資金才能維持現狀，這令人難以理解。"

艱難決策任務

或許這也是這種政治模式的最大優勢-被遴選官員獲得強大授權，以作出艱難決定。

"墮胎和氣候變遷等是政治家不願意真正觸碰的議題。"愛爾蘭公民大會的氣候保護議題專家小組成員托爾尼（Diarmuid Torney）如是說。"因此他們將議題拋給公民大會，由其起草一系列建議，讓政治家能進行政治決策。"

托爾尼表示，愛爾蘭在氣候保護上一直相對落後，在其公民大會的推動下，氣候議題成功獲得議會重視。

雖然他承認公民大會的迴旋餘地有限，但在第一次大會召開後的兩年內，許多事情都發生轉變。托爾尼說，如今對公眾、政治家和同他一樣的研究人員而言，緊迫感比以往更加強烈。

"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去年秋天發布了《全球升溫1.5度C特別報告》。兩年前反抗滅絕組織還不存在。"托爾尼說："如今再探討氣候保護，我們會有不同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