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中國的文學:小眾市場
2013年9月7日(德國之聲中文網)烏裡希‧考茨(Ulrich Kautz)的抽屜裡還有幾本尚未付印的中國小說。考茨是德國最重要的中國文學翻譯家之一,翻譯過余華的《兄弟》(德文譯名:Brüder)以及閻連科關於河南艾滋村的長篇小說《丁莊夢》(德文譯名:Der Traum meines Großvaters)。《丁莊夢》德文版付印數千冊,《兄弟》德文版售出幾萬冊並5次印刷,在翻成德文的中國小說中實屬罕見。考茨說,"出版社認為,中國文學只有行家才感興趣。"
誇張的比喻,費解的影射
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之一也許是來自中國的文學對德國受眾來說很陌生。考茨說,中國作家深深地植根於民族文化中,他認為這正是跨越文化差異需要面對的最大挑戰之一。
從寫作風格上就開始體現出文化差異。中國作家喜歡用讓西方讀者感到誇張的強烈比喻,喜歡影射、引經據典,讓西方讀者不知所雲。在中國,引用成語和典故被視為舞文弄墨的必要技巧,但卻讓德國讀者感到陌生。
流亡海外的中國作家更容易被德國市場接受。80年代移民美國的哈金10年前以一部充滿歷史滄桑的三角戀愛故事《等待》獲得成功,戴思傑的暢銷小說《巴爾扎克和小裁縫》用法文寫就。兩部小說的故事都發生在文革期間,滿足了德國讀者對當代中國的好奇。
異議作家文學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人們閱讀中國文學是為了更多瞭解中國。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盤點中國社會的余華的《兄弟》之所以較為成功。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的許多小說也滿足了這種需求。早在獲得諾獎之前,莫言小說德文譯作在德國就一版再版。
而莫言獲獎也引發了一場影響德國人對中國文學認知的討論。有關作家能和政府及共產黨走多近的問題成為文學批評家和記者一再討論的話題。
出版社因此樂意滿足市場對異議文學的需求。Fischer出版社就表示,該出版社對人權問題感興趣並且積極參與討論。除了余華外,該出版社還出版了廖亦武有關中國底層社會和監獄日常生活的令人震驚的作品。這些非杜撰的故事讓廖亦武成為一個非常特殊的作家。他的作品填補了報告文學和小說之間空缺。對德國公眾來說,最晚在2012年獲得德國書業和平獎之後,這位現居柏林,觀點鮮明的政府批評者就成為了中國文學的象徵。
御用作家的指責
在德國的相關討論中,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常常因擔任作協副主席受到指責,並在獲獎後被一些批評者貶為御用作家。2009年,莫言作為中國官方代表團成員在法蘭克福書展上抵制中國異議人士參加的一個活動,讓他在許多人眼裡名聲掃地。但莫言的作品卻並非像有些人說的那樣效忠政府。莫言勇敢地描寫了中國計劃生育政策框架下強制墮胎的問題和共產黨治下中國的腐敗以及農民的落後。
這些氣勢磅礴並加上適當份量的血、排洩物、精液、嘔吐物的作品比其它的中國小說更能觸動人們的神經。他那些受到拉美魔幻現實主義和中國敘述傳統影響的小說幾乎都有德文譯本,並從80年代起多次再版。
"只是大部頭"
翻譯家烏裡希‧考茨說,口味較重但並非沒有深度的東西在德國有市場。研究中國文學的波昂退休教授顧彬(Wolfgang Kubin)的話就沒那麼客氣。他說,大出版社只出版那些大部頭。作為中國詩歌的翻譯家,顧彬指出,這導致德國公眾錯過了中國文學很大一部分。除了中國當代小說外,中國文學中幾乎沒有其它體裁進入德國圖書市場。顧彬說,市場、出版商和記者只對大眾感興趣。他本人翻譯了大量詩歌,但卻沒有機會出版。
馬丁‧漢克(Martin Hanke)同樣希望改變這一趨勢。這位漢學家幾年前成立了東亞出版社,出版科學著作,近年來,他也將文學作品納入出版范疇,常常是雙語版。迄今為止,該出版社出版了馮麗(皮皮)和王朔的作品,都是烏爾希‧考茨的"抽屜譯作"。由於發行量很小,這些書在書店裡找不到。不過,漢克相信不會賣不掉。他說,我們有一個小圈子的讀者,他們很感謝我們並非只關心大眾。"
並非暢銷書
雖然中國作家在德國不能成為暢銷書作家,但已有大量中國文學翻譯成了德文。顧彬說,20世紀所有重要的中國文學都有德文譯本。烏裡希‧考茨也拍拍同行的肩膀說,"真正重要的是,我們有敏銳的嗅覺。"
作者:Mathias Böllinger
編譯:樂然
責編:葉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