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梵續約時限再至 北京有建交與否主動權?

（德國之聲中文網）多少瞭解一些梵蒂岡與北京關係的人都會瞭解，梵中關係長期以來最大的分歧點就是「神權」和「主權」之爭的問題——即中國大陸境內教區劃分和主教任免權或「祝聖權」的最終歸屬問題。

從羅馬天主教教廷和教旨角度來看，教宗依照天主教教義作為聖彼得在人間的代表，必須擁有對各國各級主教的祝聖權或任命權——這是神權。然而，從北京的角度來看，中共政府必須擁有對境內各宗教組織的絕對領導權，包括祝聖權——這是主權。

自從梵中2018年9月首度簽署為期兩年的《主教任命臨時協議》迄今，儘管已歷經2020和2022兩次續約，但是圍繞神權和主權的核心爭執仍未解決。

或許正是因為有極大的爭議性，梵中雙方迄今都未正式公佈雙方簽署的臨時協議文本具體內容，只是選擇了「一份協議、各自詮釋」的某種灰色地帶操作方式以求維系關係。

近來隨著續約時限臨近，梵蒂岡一方面繼續拒絕公佈協議具體內容，卻一方面堅稱，「協議規定教宗對中國主教有任命權」；然而，北京2023和2024年屢次三番自行任命上海和汕頭等教區的主教之後，教廷最終被迫後續認可的事實，讓教宗和梵蒂岡領導層再度受到巨大批評壓力。

香港榮休樞機主教陳日君就曾多次在媒體上高調公開表態，批評教廷不顧神權底線與中共妥協的做法。除他之外，還有很多各國天主教組織和個人也對梵蒂岡不顧犧牲祝聖權與中共政權談判的做法表示不滿。

一位曾長期任職於梵蒂岡的不願透露姓名的歐洲某國議會議員在接受DW記者訪問時表示，他認為現任教宗方濟各正在「犧牲教廷利益」，「不惜一切代價」尋求與北京的關係升級。

這位議員還指出，梵蒂岡國務卿帕羅林最近在頻頻對中國示好是就釋放出「愛國與愛教不矛盾，只有愛國才能愛教」等訊號，這是教廷對中國「屈膝」，尋求維系一個「不平等協議」。

台北靜觀其變

就在梵蒂岡與北京之間頻繁接觸、你來我往之時，與梵蒂岡仍保持邦交關係的台灣則只有靜觀其變的選項。

據熟悉梵台關係的一位台灣外交人士說，從台北角度看，梵蒂岡為與北京建交可以「出賣台灣利益」早已是一個公開的秘密。

據他觀察，如今面對教廷為促成關係升級而不斷作出的讓步，反而好像是北京方面在最終決策方面似乎仍猶豫不決。

這位外交人士說，目前教廷與北京關係是否能夠升級甚至「建交」的最大障礙並不是談判條件、主教任命等瑣事，反而是中南海最高決策者是否敢於或願意放開「地下教會」轉正的這個口子，「招惹是非」，「增加不穩定因素」。

他說，「地下教會」轉正並不是簡單一個教眾和神職人員名份改變以及新教區邊界劃分和管理等具體問題，而是中共二十屆三中全會之後在進一步強化「統一領導、統一指揮」的黨領導一切的大背景下，中南海決策者是否願意面對這麼多複雜民情狀況和是否能拿出最後決心的問題。

梵蒂岡的「軟硬兩手」

在多方批評聲中，也有資深分析人指出，教廷在連續遭遇中方「破壞」臨時協議的挑戰之後仍然堅持推進談判的主要推動力，可能來自於現任教宗方濟各的個人意志與決斷。這種分析認為，面對巨大批評和壓力，教廷仍然「忍辱負重」，最終追求的應該遠遠超過簡單的續簽臨時協議。

義大利資深梵蒂岡事務專家，知名教廷事務記者和靈克大學教授斯奇亞瓦奇（Piero Schiavazzi）在接受訪問時表示，他認為教宗為最終實現與中國關係正常化，正在放棄和軟化很多長期以來一直被視為「原則性」的立場，以及不斷打破常規與慣例。

不過，他也同時指出，不應認為教廷在一味「示弱」，因為教廷正施展「軟硬兩手」外交策略，以求在梵中關係方面取得突破。

斯奇亞瓦奇解釋說，所謂「軟」，指的是教廷可能會選擇在談判期間，就祝聖程序、以及未來中國各教區邊界劃分等具體問題上作出一系列讓步或靈活性選擇，甚至會未來提出任命一位中國愛國教會主教為梵蒂岡樞機主教的交換條件，以換取北京在續簽臨時協議之後，可能會同意教廷將代辦處從香港遷往北京，以及最終進一步促成永久性雙邊關係正常化。

他指出，在容讓的「軟」同時，教廷在當下美中全力對抗和全球影響力爭奪戰中，也覺察到有可以「硬」的地方——為梵中關係破局作地緣政治文章。

斯奇亞瓦奇分析說，教廷在美中對抗中尋求中間路線應可增加外交施力點。因為，梵中關係一旦實現正常化，將在全球十數億教民中產生難以估量的影響。

他還舉例說，一旦有中國愛國教會的主教成為樞機主教並進入梵蒂岡聖座決策圈，那麼在教廷面前美中關係就「平等」了——雙方都有自己的樞機主教，「華盛頓一定不會高興見到這種改變」。

斯奇亞瓦奇補充說，不要忘記羅馬天主教教廷也是個有千年權斗和權謀歷史的地方，對人間各種爾虞我詐、陽奉陰違、利益交易並不陌生。

面對來自各國天主教保守派激烈批評聲音，梵蒂岡外長加拉格爾大主教最近也多次在媒體面前表示，梵中臨時協議還有很多「可以改進的空間」。

儘管如此，加拉格爾最近在訪問菲律賓期間仍對當地天主教媒體表示，「看好梵中能夠成功續約」。他在接受菲律賓媒體EWTN採訪時說，「我們的目標當然是達成盡可能最好的協議，但是也要明白對方的底線在哪裡。」

另外，梵蒂岡國務卿帕羅林6月也曾在宗座城市大學回答記者提問時表示過，正在「努力尋找實施協議的最佳程序，並希望在年底前續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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