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難民，一個棘手問題

對所謂"脫北者"，即北韓出逃難民的處置問題，其實一直存在。不過在過去一段時間裡，韓國政府對於中國方面遣返北韓難民的抗議越來越強烈。據美聯社報導，最近兩個星期裡，幾乎每天都有活動人士聚集在中國駐首爾大使館門前抗議，示威者甚至偶爾會和警方發生衝突。據韓國國際廣播電台周五援引"消息人士"報導，中國政府已經在10天之前將31名北韓難民全部遣返。該報導還稱，包括這些"脫北者"在內，僅僅在2月份，就有400名北韓難民被強制遣返。這些難民被遣送回北韓之後被關押在政治犯收容所，部分人面臨嚴峻的刑罰甚至死刑。

"遣返北韓難民違背人道主義精神"

首爾政府呼籲中國按照國際標準處理北韓難民，而北京方面則強調，這些"脫北者"是經濟難民，而不是政治難民。維也納大學東亞研究所的北韓問題專家弗蘭克（Rüdiger Frank）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指出，從國際法和慣例的角度看，中國對於這些難民的處置至少形式上並沒有太多可以指摘之處，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從道德和人道主義的角度來看，一味地遣返北韓難民並不是合適的解決辦法。他說：

"我認為每個人都應該享有自由選擇居住地的權利，不管是出於政治原因還是經濟原因。更何況，從北韓嚴重的食品匱乏狀況來看，經濟原因造成的難民也應該得到人道的對待。因此，任何阻止這種難民潮的行為都應該受到譴責。"

據美聯社援引韓國統一部報導，從上世紀五十年代朝鮮戰爭結束至今，一共有大約2.1萬人從北韓逃至韓國。韓國反對黨自由先進黨議員朴宣映（Park Sun-young）對美聯社記者表示："大部分脫北者不是為了到中國生活，而是為了到韓國來。中國應該尊重這一點。"北韓問題專家弗蘭克指出，對於這些北韓難民出逃的動機，當然不能一概而論，不管是為了逃離政治迫害，還是出於生活的窘迫，大部分人可能首要的目標就是離開北韓。最簡單的路徑就是先逃入中國東北作為"中轉站"，然後再尋找機會進入韓國。

歷經千難萬險，只為過上更好的生活？

據估計，目前有大約10萬北韓難民生活在中國，其中大部分在北韓族聚居的延邊地區，那裡的語言文化和風俗習慣對於他們來說比較熟悉，而且也不容易被發現。弗蘭克向德國之聲透露，根據他的瞭解，的確存在一些力量，為那些意欲出逃的北韓人提供組織和幫助，有的是出於政治動機，有的是出於人道主義救援的目的，還有些就是為了賺錢的類似"蛇頭"組織。弗蘭克說：

"我自己也到中朝邊界上去看過，感覺那裡的戒備並不算十分森嚴。只要對當地地形有一定瞭解，又有冒險勇氣的話，想越過邊界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更艱難的應該是逃出去之後怎麼辦。"

弗蘭克還表示，由於出逃人員的家屬有可能會受到平壤政權的迫害，因此全家"集體出逃"的案例比較常見。不過，也不是所有脫北者的家屬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如果不是出於政治原因，曾經試圖與當局作對，而僅僅是出於經濟原因出逃的普通難民，平壤政府也很難去仔細追查每一個案例，並對其家屬進行打壓。

中國害怕北韓重蹈前東德"覆轍"？

維也納大學的北韓問題專家弗蘭克將朝鮮半島的情況與德國的歷史進行比較，冷戰時期一共有大約一百萬人從前民主德國逃到聯邦德國，兩個數字差距甚遠。他認為，韓國政府應該對其相關的政策進行修改，不僅要歡迎這些"脫北投南"的難民，而且要盡量妥善安置他們的生活。這將大大減輕中國的邊境壓力。然而，從政治的角度來看，這個解決途徑不是沒有問題的：

"（北京）肯定不希望看到北韓因為難民潮而陷入動蕩不安。從德國的歷史經驗來看，前民主德國恰恰就是由於大量民眾湧出而最終陷入崩潰的。假如北韓也重蹈這樣的覆轍，是絕對不符合中國利益的。因此，我想這就解釋了北京目前對待這一難民問題的政策動機。"

雖然在北韓主動作出妥協姿態，表示願意暫時"棄核"的背景下，難民問題不至於對重啟朝核問題六方會談構成實質性的威脅，但是假如難民人數不斷上升，中國仍然一味堅持目前的遣返政策，則會對中韓關係帶來嚴重的問題。弗蘭克指出：

"國際社會向中國和韓國施加的壓力將會隨之增加，兩國將不得不尋找一個從人道主義的角度可以接受的解決途徑，這將對兩國的外交和戰略政策帶來影響。因此我個人認為，最終的結果可能就是中國加強對邊界的控制。中國顯然不願意由於這個原因而成為國際社會的眾矢之的，也不希望看到北韓局勢的動蕩。"

中國是韓國最大的貿易夥伴，兩國在說服北韓重返六方會談談判桌方面是合作關係。但是中國又是北韓最大的政治盟友和經濟援助國，因此如何分別處理與平壤和首爾之間的關係，同時又維護自身根本的政治利益，將是北京外交政策所面臨的一大挑戰。

作者：雨涵

責編：葉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