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衛組織非典專家採訪錄

問：普萊色爾先生，您作為世界衞生組織的專家，在北京廣東上海等地逗留了五周，實地考察了上述地區的疫情。現在對中國大城市疫情的報導很多，比如北京出現的恐慌情緒。但是，八億農民的情況怎麼樣呢？大家都知道，中國農村的醫療體制很不健全。

答：農村的情況我們瞭解的很少，這也是我們最擔心的。在廣東考察時我們瞭解到，當地疫情的高峰期是今年二月，也就是春節前後，當時有很多來自中國各地的民工返鄉過年，也有很多人出外旅遊。所以我們相信，這一階段，病毒散播得很廣，包括一些偏僻地區。而當時只有北京有幾例感染病例的報導，其它地區則沒有。我認為，這其中可能有病例統計和防治方面的漏洞。

問：北京有大約四百萬外來民工，現在受疫情的影響，經濟很不景氣，民工找不到工作，返鄉的人越來越多，從媒體的報導看，似乎他們離開北京時並沒有接受必要的檢查，這會不會導致薩斯病的傳遍呢？

答：我今天聽到的新聞報導中講，當局已開始限制民工離開北京。事實上，飛機旅行並不是傳遍非典病毒的唯一途徑，其它的交通工具，比如火車汽車等等，也同樣能夠導致病毒的擴散，而且，乘客越多，感染的概率也就越高。所以，我們兩三個星期前，就向中國政府發出緊急呼籲，要求他們加強對五一節前後遊客的健康檢查，防止染病者進入公共交通工具。後來這一問題是這樣解決的，政府取消了五一長假，從而也就避免了與此相關的旅遊高峰。

問：不過，另一方面，現在一些工廠已經停產，許多工人已經不用上班了。大多數民工也還是想方設法離開北京，返回家鄉。現在人們最擔心的是，這種致命的傳染病會不會傳播到內地其它省份？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那疫情還能得到控制嗎？

答：那樣難度會很大。北京都無法真正控制疫情，那些落後的省份難度就更大了。比如，現在已經出現病毒從山西流入北京的病例。山西省首次出現病例迄今已經一個多月，染病人數仍在不斷增加，這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應了以前疫情統計的漏洞。非典病毒現在也已經從內蒙古傳入蒙古國。總得來說。問題是非常嚴重的，越落後的地區，問題也越嚴重。

問：您剛才談到了疫情向鄰國擴散的問題，比如從內蒙古傳入蒙古國。據媒體報導，日本和韓國已經從中國召回留學生。您覺得這類措施有必要嗎？

答：這很難說。留學生回國的過程中，可能會恰恰將病毒帶回各自的國家。但是，另一方面，這些學生回國也就意味著他們暫時離開了疫情地區。關鍵在於，是不是對這些人作了必要的防疫教育，出現可疑症狀時，他們是否能做出及時的反應，比如接受治療，向醫師通報他們曾去過那些地方等等。如果能做到這些，有關的措施應當說還是有意義的。總得來說，現在很難確定，那些防範措施是必要的，那些會受到相反的效果。

問：大家都知道，中國和俄羅斯有很長的邊界線，邊境貿易很活躍，小商小販很多，那麼，疫情從中國傳入俄羅斯境內的危險是不是很大呢？

答：這種危險性當然是存在的。我很熟悉俄羅斯的醫療狀況，因此，我可以說，如果這裡也出現非典病人，俄羅斯將面臨很大的問題。疫情從廣東迅速流入香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同中俄邊境一樣，香港和廣東之間的貿易和人員往來也很多。這也正是問題所在，非典型肺炎的主要傳播途徑是，病人在目的地被送入醫院後，又會傳染醫務人員和有過接觸的人群，從而造成病毒的迅速傳播。

問：在這種背景下，應當如何評價台灣方面的防範措施呢？台灣政府下令，所有來自中國、香港、新加坡和加拿大的遊客，無論其健康狀況如何，都要接受歷時十天的隔離。

答：我覺得這種做法多少有些誇張，而且我擔心，有些遊客為了避免被隔離，可能會轉道第三國進入台灣。總得來說，強制性的措施往往會誤導人們去隱瞞真相，那就會收到適得其反的效果。向北京那樣，隔離一些只是同病人有過接觸的人，這類隔離措施是值得商榷的。

答：現在我們還是來看一下北京的情況，您覺得，北京應採取那些措施，才能有效的控制疫情？

答：最重要的是，建立完善的監督和通報體制。在此基礎上，及時的發現危險人群。最短的埋伏期是48小時，當然，我不主張，所有同病人有過接觸的人都要接受隔離。但是，有必要向他們傳授必要的防疫知識，告訴他們一旦發現可疑症狀，要及時接受治療。此外，醫院要加強防範措施，避免再度成為疫情擴散的源頭。

問：除了待在家裡，避免外出之外，要想避免傳染，人們還有其它的有效防範措施嗎？

答：待在家裡，應當是一個很好的防範措施，因為這樣可以降低接觸病人的可能性。在公共場所和公共汽車等人員比較集中的地方，戴口罩可以降低染病的機率。但是，在比較開闊的地帶，帶口罩其實是沒有必要的。因為，只要同別人保持一米五以上的距離，就不會被傳染。 人們現在顯得特別謹慎，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問：現在，也讓我們來看一些歐洲的情況，法蘭克福機場每天有十幾次來自疫情地區的班機。您本人也是本周日從北京回到法蘭克福的。您對機場的防範措施印象如何？

答：離開中國時，防範措施很少。我只需要填寫一份表格，上面問及各種症狀，以及遊客曾經去過那些地方，我還要經過一個紅外線攝影機，測量體溫，但是，即沒有人查看我填寫的表格，也沒有人查看同攝影機相連的顯示器。就是說，登記前根本沒有採取有效的檢查措施，一個已有發燒和其它症狀的患者，不費任何周折，就可以登上飛機，傳染其它的乘客。飛機抵達目的地時，並不是一個大問題，因為，如果有患者登機，或者在旅途當中有人發病，那麼一經發現，機組人員就會通知目的地機場採取必要措施，六周前，法蘭克福機場就曾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此外，現在機場還採取了一些措施，比如來自疫情地區的客機抵港後，向乘客發放宣傳手冊，告訴他們薩斯病的可能症狀，以及發病後如何同醫療衞生機構取得聯繫等等。因為有人在疫情地區感染病毒，但是回到德國後，病情才發作。如果不進行上面提到的防疫宣傳，人們可能會掉以輕心，以為這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從而延誤治療，並將病毒傳染給其它人。所以，來自疫情地區的遊客一旦發現可疑症狀，應馬上避免同其它人接觸，並立即同衞生部門取得聯繫。

問：德國或者說整個歐洲，應當採取那些有效的防範措施，來避免薩斯病毒通過空運和陸路進入歐洲大陸？

答：歐洲已經作了很好的防範。我們的醫療體制非常有效，即便出現緊急情況，病例也能夠及時發現，並對危險人群採取必要的保護措施。我相信，醫療設施已經做好了相關的準備工作。當然，有些地方可能還需要做一些改進。總得來說，薩斯病毒在歐洲大面積傳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